盛唐風華(104)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樣的事外麵怎麼可能沒有傳言。太平公主想瞞住薛紹,可馮小寶入薛家這個事,薛家的族裡的人怎麼可能單單瞞住薛紹。
太平在等了三天都沒等回薛紹的時候,就知道他必然是知道了,且必然是氣狠了。
這三天她幾乎沒怎麼合眼了,睡也睡不踏實,一合眼就被魘住了,醒來不由的就想要哭泣!長這麼大,她的世界從來都是陽光普照的,便是父皇去世,她也隻是受到了短暫的影響。可誰知道,事情陡然之間門,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憋屈嗎?
憋屈死了!這口氣哽在喉間門,咽不下吐不出來。
於是,太平病了,來勢洶洶。
下麵的人趕緊找駙馬:“您去看看吧,公主病了。”
薛紹急匆匆的往回趕,看見了躺在榻上,麵色浮腫枯黃,一身萎靡的太平。
太平之前不是這樣的!她像是驕陽,像是火焰,像是春日裡灼灼其華的鮮花,但獨獨不是這個樣子的。
“月兒……”薛紹坐過去,攥著太平的手,“月兒……”
太平的眼淚嘩的一下就下來了,“薛紹,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想回長安,想去父皇的墳前哭訴,可又怕父皇怪我不孝……我想找皇兄做主,可哥哥身體不好,會氣壞他的……小哥膽子太小,他會嚇著了……我想找阿姐,可我怕阿姐跟阿娘徹底翻臉了……我想自己進宮……可是我要真的什麼不懂就又簡單了……”
薛紹沒言語,靜靜的聽著。
“我知道母後做的不對,可那是我阿娘呀……我得先想想,她那般是為了什麼?她想靠這個馮小寶去傳教,去宣揚女帝乃菩薩轉世……”
這是為登基做準備的!
輿論怎麼造就的?就是這麼通過造神造就的。
太平眼裡隻有說不出的複雜,“你可知道大約三十年前的民間門那個自稱是皇帝的女反賊,陳碩貞?”
聽過,怎麼了?
“那位自稱女帝,在稱女帝之前,她怎麼做的?她和道教還有摩|尼教聯係,信眾便是她造反的主力,對外,她說她是太上老君的弟子,說她是九天玄女下凡,號稱是赤天聖母……迄今你去當地打聽去,周圍的百姓對此還堅信不疑。”太平跟薛紹歎氣,“我長在宮裡,很多時候是躲在內室聽著阿娘處理政事,我是這麼長大的!我沒有伸手去抓權利,那是因為我有你,但我是皇家的女兒,我懂任何一個動作背後的意義。你一定要問,為何要讓此人姓薛,還一定要抬高此人的輩分……我跟你一樣惡心,但是,母後的考量是,如何能快速的提升此人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像是澤生拜的師傅窺基,他那般大的名氣,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因為他是玄奘的弟子,另一個是,他是尉遲家的後人,出身名門。想要快速的打造出一個叫人信服的大和尚來,沒有玄奘這樣的師傅,也不是名門,那能用的隻有公主府的招牌和駙馬的名號了……她是這個意思!”
反正百姓們不知道這背後的貓膩,母後為的也就是叫百姓們信。
至於世家勳貴信不信,她不在乎。
要是她什麼都在乎,就不是今日的她了。
“你挨個的比一比,她除了用我和用你之外,她還能用誰?世家不給她用;勳貴她不敢用;朝中的好官不會讓她用;那些巴結逢迎之輩,多是出身不高,用了不能達到目的;哥哥們除了李顯各有氣節和立場,更不要提阿姐那般的威名,她躲避尚且來不及。”太平說完就苦笑,看薛紹,“其實,這都怪我!若是我有阿姐的能耐,我能手握權柄,薛紹,我又何必看著你受辱。薛家受辱你受辱,便是孩子們受辱,這比我受辱更叫我不能接受!”
薛紹攬住太平,“好了!好了!你是我的妻子,榮辱與共,這道理我明白……我就是……”
太平嚎啕出聲,“薛紹呀……我沒了阿耶……也沒了阿娘了……我沒了阿娘了……”
母女之情,就此斷矣!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桐桐能不進宮嗎?
這事不能這麼乾!
關鍵是,她不願意受這份惡心。
武後皺眉:怕什麼來什麼,果然就真來了。
“叫進來吧。”
林雨桐進去了,上官婉兒把伺候的人全部都打發的遠遠的,隻她自己守在大殿之外,今兒這母女倆非吵起來不可。
是的,沒一盞茶的工夫,裡麵砰的一聲,是什麼摔碎的聲音。
想來是天後惱了。
可不惱了嗎?這種事意會便可,怎敢跑來質問?“這是本宮的私事,不勞鎮國公主費心!”
“私事?”林雨桐問她,“何來私事?想要最上麵的位子,卻跟我談私事?天子無私!當年,父皇接你回宮,受了多少非議?後來立你為後,又受了多少非議?史是用來做什麼的?太|宗說過,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王朝何以興?那是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叫史上發生的過的錯的不再重演,可以規避。何以被替,那便是不吸取教訓,將錯誤的一次又一次的重演。是!女子上位,難以上青天!可越是如此,難道不是應該做的比男人更好?叫他們無話可說!可您呢?您如同男帝王一般,這是您的長處嗎?錯!女子便是女子,揚女子之長,避男子之短,兼顧天下之明,這才是女帝!”
武後哼笑一聲,“天子乃天之子,乃天上的神明,神明可分男女?就像是佛家,分男女嗎?觀音菩薩,是男是女?菩薩三千法身,可男可女,無男無女。”
林雨桐語結,然後哈的一聲給笑出來了:是她錯了?還是我錯了?想來,她能成功,那一定是我錯了。
我帶著後世的理念去要求這個時候的她,在她看來,我更像是一個天真的夢想家。
不等她再說話,武後直接叫了禁衛統領:“送公主回府!公主有恙,送回府養病去吧。”
而今的禁衛是從下麵提拔上來的寒門,執行力很好。
這是根據四爺的提醒,隨後換上來的人。
林雨桐被禮送出宮,卻變相的被禁足了。
秋實低聲跟自家郎君稟報了,“……宮裡的旨意是這樣的,太醫已經去府裡了。”
四爺輕笑一聲,“知道了,沒事。”
秋實一愣,公主被禁足了,駙馬這麼高興乾嘛?這是對公主有二心了?想逆襲?想權利超越公主?說真的,真不懂了。
不懂就對了!四爺將折子往邊上一放,這個時候把桐桐關進籠子,任由武後發揮才是好的。在桐桐的心裡,還存著珍惜女帝之意。可在爺心裡,爺自己親阿瑪的皇位,爺都惦記呢,更彆說其他人了!
這任何變革,不經曆一場陣痛就不可能完成。
爺現在就等著,等著武後接下來的戲怎麼唱。
武後先召見四爺,跟四爺是這麼說的:“……鎮國的脾氣太過硬了,想法又過於單純,本宮和先帝把她寵壞了。對鎮國,本宮是寄予厚望的。本宮這般年紀了,最終還是要去的,彆管留下什麼,終歸還是你們的!但在這之前,得叫鎮國學會收斂脾氣,也要學會不用黑白眼去看事。本宮的意思,是叫她在家裡再念兩年書。宮裡會指派幾位先生,教導於鎮國。你呢,該乾什麼就乾什麼。本宮的這個決定,鎮國許是一時不能理解,你回去要好好的跟鎮國說,叫她不要心存怨懟,這都是為了她好的!接下來的事,她參與了不好,不參與了也不好,正是兩難的時候。不如本宮給她先生,她念了十多年的經書,也該好好學學儒家了……”說著就笑,“夫妻本是一體,你在朝,跟鎮國在朝是一樣的。”
上官婉兒心裡一緊:說是夫妻一體,可這不也是把公主和駙馬分割開了嗎?
權利這個東西最容易引發不可估量的變故,一如先帝與太後。
四爺沒言語,起身拱手,然後告辭出來了。
武後也沒惱,隻要大事上不掣肘,這個駙馬不容也得容。
然後滿朝上下都知道,太後把鎮國公主給禁足了,並且賜了先生。
林雨桐正在家裡跟孩子們吃飯呢,今兒的飯稍微有點晚,因為安生的課業沒完成,不完成那就不開飯,等著吧。
這種熊孩子就得治!
飯遲了,還沒吃完呢,武後給的先生上門了。
林州低聲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