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清歡(220)
京城的二月,草芽還沒冒出來,柳條也沒有那麼一抹嫩綠,風不住的刮著,天上細細碎碎的偏又揚起了雪沫子。
皇上披著大氅,從皇後那裡出來了。
他一路走的很慢,好似脊背上背著千金的重擔要把他壓垮一般。
蘇培盛悄悄的跟在皇上身後,沒有提醒他這不是回寢宮的路。就這麼走著走著,一直都出了圓明園了。後麵的護衛隨侍走路都悄悄的,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響來。
皇上抬頭,左右看看:已經走到這裡了嗎?
他看蘇培盛,蘇培盛低頭,“爺,時間還早,老聖人怕是也沒歇呢。”
皇上沒動地方,隻看著夜裡已經瞧得見的雪。他伸出手,手心便冰冰涼涼的,如同此刻的心一樣,原來透心涼是這麼一種感覺呀?
雪片不大,密集的很,落到滾燙的手心,就什麼也不剩了。
他把手又收回來,而後才抬腳,“那就過去吧。”
去暢春園吧,雖然也不知道過去了能說什麼,但就是不想一個人呆著了。這一刻,其實該有個人圍爐靠在一起,哪怕什麼也不說,一杯香茗,一卷殘卷,就是天下至美的風景了。
叫了孩子一起,說說笑笑解悶?
算了!孩子們不該承受這份沉重。
他覺得,這便是孤家寡人吧!
孤家寡人?這是得了這個位子該得的代價吧。
想一個人體會這種孤獨的,可腳卻不聽使喚。它忠誠的選擇了這個方向,這裡還有皇阿瑪、額娘和老六,那好似自己也不全是孤單的。
進了園子,他沒叫聲張,誰都沒通知,走到哪裡算哪裡。
先去了皇阿瑪那裡,李德全趕緊道:“今兒在暖棚裡遇的秧苗出苗了,皇上在暖棚裡耗了一天的時間,乏了,早早的歇下了。”
那就罷了,叫皇阿瑪好好睡吧。
李德全低聲道:“太皇太後有些春咳嗽,今兒太後娘娘怕是留在太皇太後宮裡侍疾呢。”
是說太後在中路呢,要去見的話很方便。
西路住著太妃們,再是如何,晚上過去並不方便。若是中路的話,隻有祖母和額娘,順腳就過去了。
太後對於老四的到來,很驚訝!
太皇太後不是什麼要緊的病,老人家不讓告訴皇上。老太太就是嘴饞貪嘴了,半夜睡不著起來點心沒少吃,消化不了,積食了。自己如今也是覺少,倒是能陪著老人家熬著。再加上宜太妃,兩人都留下換著伺候太後。
說是伺候,也不過是動動嘴,有那麼一碼事便罷了。
平時隻在側殿裡歇了。
老四來了,先將人接到側殿,“老人家睡下了!睡的早,一般三更四更便醒了。”
皇上怕驚著太後,扶著額娘炕上坐了,“沒事,就是來跟額娘說說話。”
那邊蘇培盛把伺候的都帶下去了,正殿的暖閣裡隻剩下他們母子。
太後一看這樣就知道這是有事,“封後大典的事我知道,這個不用特意來說。”
皇上卻抬起頭來,低聲道:“額娘,封後大典……兒子希望您小恙一次,不用去了。”
太後愣了一下,這自來封後都是奉太後的旨意冊封誰誰誰為皇後。封後大典,若是沒有太後便罷了,若是有太後,這必然是得叫皇後拜太後的。若是太皇太後也在,當然也得拜太皇太後了。
這是禮!
太後不安的動了動,“是不是人家說額娘什麼了?”
皇上愣了一下,趕緊道:“額娘想哪裡去了?是皇後……”
太後露出幾分恍然之色,“她又怎麼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她跟兒子認錯了。”
太後怔愣了片刻,“她……以後會越來越像皇後吧。”
是啊!會越來越像皇後,然後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後。
太後歎了一聲,然後抬手摩挲兒子的脊背,“有些事,是得有些運道的。你做了皇帝了,就不能所求太多。有了這個,便失了那個……這才是天道。”
皇上點頭,“兒子想的通這個。過來呢,就是突然不知道該跟誰說話了,走著走著就過來了。”
把太後說的鼻子都酸了,人到中年的兒子了,突然活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後她……私心太重,這個不是變就能變過來的。”皇上說的有些艱澀,“皇阿瑪當初選兒子,不是六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