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雲苑內,雲妃端起茶盞,以盞蓋緩緩撥動著漂浮的茶葉,從容不迫的說道:“今日多少人提著腦袋在等你們來接洽,卻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今日此事若沒有個交代,你便不用離開王府了。”
陳跡快速思索著:劉家劉什魚與靜妃關係親昵,為何沒有選擇聯絡靜妃,反而聯絡雲妃?
靜妃為何會不知道自己景朝諜探的身份?
等等。
陳跡忽然想起那隻害得靜妃流產的鉛鋇玻璃杯,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條線索正在指引著他追尋真相。
“為何不回答?”雲妃沉聲問道,端莊的王妃坐於太師椅上,身上蟒紋仿佛凝視著陳跡,不怒自威。
陳跡低聲道:“劉家發生大事,密諜司皎兔與雲羊險些查出端倪,所以為保險起見,我方臨時中止了謀劃。”
實際上是,他那夜前往周成義府上,就是要將交貨日期告訴周成義,結果被雲羊、皎兔所殺。
死而複生的陳跡,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雲妃語氣平靜道:“景朝軍情司隨意廢止雙方約定好的事情,單單這一個解釋可不夠。想好如何回答了嗎,還是乾脆去我後花園當肥料?”
陳跡忽然說道:“密諜司在洛城,對我們雙方都是個威脅。夫人您既已願意拿出誠意,我軍情司當然也要展現一下我們的實力,雲羊與皎兔今日鋃鐺入獄,便是我們軍情司司曹的謀劃,不知夫人是否滿意?”
雲妃目光一亮:“原來送信的那個人,竟是你們軍情司的人,那位司曹是何許人也,不僅在密諜司安插了諜探,還有實力悄無聲息的潛入劉家!”
陳跡心中一驚,上午發生的事情,雲妃下午便已知全貌,說明劉家與她保持著密切的聯絡。
他垂眸道:“司曹大人自然是我軍情司的佼佼者,司主派他前來,自然是要保證雙方合作順利。”
雲妃此時神態已不再威嚴,溫婉了許多:“先前見你時,我看你軍情司派了個毛頭小子來與我接洽,還對你有些怠慢。然而在晚星苑,你已證明自己不是酒囊飯袋。很好,既然軍情司在洛城的諜探個個都是精銳,我便放心了。”
陳跡思索片刻回答道:“如今雲羊與皎兔鋃鐺入獄,趁著密諜司新的主事之人還未抵達洛城,可保我們的交易萬無一失。夫人,重新謀劃一下交易的日期和地點吧。”
雲妃多看了他兩眼:“那便明晚吧,還是上次約定的地方。”
陳跡也不知道上次約定在哪,該如何跟司曹說,當即說道:“不妥,我軍情司從不在一個地方做兩次交易……請雲妃給一個新的地址。”
“你們倒是足夠謹慎,”雲妃想了想:“這次便定在東市紅衣巷‘金坊’,找到老鴇說‘羅天’二字,她會去帶你們去藏貨的地方。”
此時,陳跡斟酌再三,權衡利弊後還是問出了他的困惑:“夫人,我軍情司一直有一事不解。”
不掌握事情全貌,他永遠也無法掌握主動權。
雲妃端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請講。”
“我們探得,劉什魚是靜妃最寵愛的侄子,乃是她親姐姐的獨生子,先前我司之所以不信他會代您傳話,便是有些疑惑,他為何不聯絡靜妃?”
雲妃哂笑道:“我那位好妹妹啊,劉家控製不住她,怎敢將大業交付她的手中?如今我與劉家有著共同的利益,你們不必多慮。”
陳跡起身:“那我便……”
“慢著,”雲妃說道。
陳跡疑惑:“夫人還有何事?”
雲妃笑著邀請:“今晚世子舉辦文人雅會,你那兩位嫡親哥哥也會參加,不如我給醫館發幾張請帖,你們師兄弟可一同前去。”
陳跡想了想:“不用了,我如今身份敏感,不想連累他們。今日還需要安排交接貨物一事,我先告辭了。”
陳跡離開飛雲苑時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顆柿子樹,這才轉身離開。
……
……
洛城官道上,一架馬車由北駛來。
車身樸素,車旁隻有兩名隨從騎馬跟著,十分低調。
此時,馬車對麵的官道上,正有上百人馬迎了過來。
待他們來到近前,卻見這一個個豫州官吏紛紛下轎、下馬,匆匆來到車架前行跪拜大禮:“恭迎閣老回豫州,下官們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劉家經營這一州之地數百年,如今手中掌握豫州過半田畝與佃戶。
不論是誰來豫州做官,想要順利征稅、征徭役、做政績,都得看劉家的臉色。
所以除極少數來鍍金的世家子以外,百官皆跪迎。跪了,這豫州官場才能容伱,不跪,便寸步難行。
劉閣老掀開簾子,寡淡的掃視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官吏:“家父過世,實在無心與各位敘舊,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