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野隻當沒看見，背後的手捏緊成拳。
顧碧君被身後的侍衛推了進來。
她一邊咳嗽，一邊蹙眉：“父親，二弟也不過是有些小癖好，既有子嗣傳承，又何必多管呢？我們一家子現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不受什麼虛偽的道德捆縛，這不是你從小就教我們的嗎？”
顧大當家臉色難辨，沒錯，這是他從小就教幾個孩子的。
他看夠了蕭帥一家子的愚蠢和愚忠，不但害了自家滿門絕後，還害得他們這些追隨他所謂的——公義與守護這兩個信念的人，跟著他一起有家歸不得！
雖然沒有滿門被狗皇帝滅了，可他堂堂世人敬仰的大將軍東躲西藏，落草為寇。
原先家中老娘和嫡係子弟死的死、散的散，原配的孩子——顧大，被隱姓埋名養在農人家中，這才活下來，十幾歲了才敢接回山寨裡。
所以，他厭惡透了守護那些虛偽惡心的"信念"，打小就教自己的娃——成王敗寇！
家裡人才是最值得守護的，什麼手段都能用，隻要有本事，就能自己痛快，想乾嘛乾嘛，弱肉強食才是真理，道德算個狗屁。
就像那些災民被人踐踏，被人當飼料，也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本事而已，活該。
可是……
他還是接受不了顧碧君和顧文淵兩個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竟這樣……離經叛道。
顧大當家冷酷地道：“少廢話，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幫著你弟弟說話，是因為你還想著把顧元朗收做禁臠！沒門！”
他一句話堵得顧碧君臉色發青：“父親……”
顧大當家不耐煩地打斷她：”我已經給你看好了三當家的次子，他會成為咱們家入贅的女婿，你老老實實跟他成親生下繼承人，你就還是未來的顧家寨二當家！”
這就是曾經的顧大將軍，現在的顧大當家的矛盾處了。
他驕傲於顧碧君和顧文淵的手段狠辣，不受世俗道德束縛，一起幫著他把顧家寨打造壯大到東北疆土皇帝的程度。
可他卻又希望他們按照自己從小受的倫理道德娶妻嫁人，生下繼承人，順從他作為父親的要求。
既然兒女不聽話，他也懶得跟他們廢話，照著他的命令做就是了！
顧碧君臉色變幻莫測，難看極了。
她之前才諷刺了明蘭若是給男人傳宗接代的工具，自家父親竟然轉臉就讓她嫁人生子！
這臉打得簡直了……
她瞥了眼顧二，見他竟假裝沒聽見，也不幫自己說話，心底憋了一口氣，他竟跟個鵪鶉一樣，枉費她剛才幫他說話。
顧碧君咬牙忍了，換了一副模樣：“父親，這些都是後話，咱們得把當下的危機度過再說以後吧！”
“當下危機，什麼意思？！”顧大當家幾個一驚，頓時看向顧碧君。
顧碧君寒了臉道：“唐叔父說，他接到了消息——朝廷集結幽州、雲州、肅州三地大軍，已經過了山海關，直奔黑遼城和咱們長白山！”
她頓了頓：“據說朝廷這是為了來搜尋明國公下落，可唐叔父說了，這是要來剿匪！”
此言一出，所有顧家人臉色大變。
顧大當家臉色陰沉地問：“京城那位可有消息來了？”
人都過了山海關，為什麼京城那邊竟然沒消息！
“因為這次的集結開拔，就算是那位殿下，也不得過問，是周琛周大將軍一手包辦，所以太子拿到消息，也晚了些日子。”唐知府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顧大當家看向他，冷笑一聲，不客氣地道：“這理由也是可笑，三州大軍集結不要時間嗎？怕是有人故意攔截了消息吧？”
唐知府臉上的笑瞬間僵了僵，心裡咯噔一下。
太子的消息是被他攔截了下來，故意耽擱了八九天，等朝廷大軍過了山海關才說出來的。
為的就是打顧家寨一個措手不及！
顧大當家這是懷疑他了嗎？
顧大當家陰狠一笑：“我看太子是想狡兔死走狗烹，覺得我們顧家寨沒有利用價值，要放棄我們，才那麼晚寄信過來！”
唐知府暗中呼出一口氣，還好。
姓顧的沒懷疑他。
他一臉感慨地道：“唉，這上官家的，都不是好東西！”
果然這話題一帶，顧大當家又開始大罵皇室背信棄義等等！
隻是顧碧君聽著，心裡很不耐煩，他們顧家寨本來也是利用太子，雙方相互利用的一樁買賣。
既然是買賣，遲早有翻臉的一天。
她冷冷地道：“父親，現在咱們應該召集營寨中的各位當家們，開會商討怎麼應對朝廷討伐！”
顧大當家臉上浮現出陰狠之色：“先給太子去信，他要是不想辦法給我們傳遞朝廷的消息，我就一封信把咱們勾結的證據給東廠送去！”
上了他的船，還想隨便下去？
唐知府大驚：“……”
這不是剛好肉包子打狗嗎？
東廠巴不得拿住太子把柄！
可他還需要太子，這次他已經和太子私下飛鴿傳書，趁著大戰之中除掉顧家寨，秦王、明妃等人。
太子必定力保他繼續坐穩知府的位置！
他隻得立刻搶先接了這活兒：“大哥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太子跑掉的，這就給他去信，我這裡有館驛的渠道，一定最快傳遞出去！”
顧大當家不疑有他，拍拍他的肩膀：“我信你，咱們先去議事堂！”
隨後，他立刻召集顧碧君等人一塊去了議事堂。
……
這一場戰事會議，一開就是一整天。
到了晚間才勉強結實，顧碧君很有些疲倦，邊上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喝千年人參熬的湯。
她靠著之前裘天師的藥，身體雖然好得快，可現在裘天師失蹤，甚至八成出了意外，她就還需多保重自己了。
普通大夫，是比不得裘大夫的。
她看著參湯，忽然道：“去二公子那裡。”
侍衛和侍女們不知道她要乾什麼，還是馬上帶著她去了。
顧二睡了一天，精神好了點，吃了藥，正在衛野的伺候下擦臉，看見顧碧君來了，淡淡地道：“大姐有什麼事兒？”
顧碧君看著他，忽然道：“你不覺得你我受傷，又有裘天師失蹤，再加上朝廷大軍來襲，這些事全部串聯在一起太巧合了嗎？”
一件兩件的，就算裘天師失蹤都還好，可此時朝廷大軍突襲，還是進了山海關才被發現。
她總聞見了陰謀的味道。
顧二也不是個草包，瞬間眯起眼：“一切都是在秦王和明妃到來之後不久，發生的事，他們的人說不定潛伏進了咱們顧家寨！”
顧碧君點點頭：“一般人，想要混進來不容易，這些天有外人，大概就是唐叔父帶來的那些侍衛們了。”
她頓了頓，忽然道：“我記得你那天在地牢，身邊有個叫小喬的侍衛。”
顧二冷冷地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這個女人想做什麼？她是嫉妒他的繼承權嗎？想要說他愚蠢，被敵人蒙麵？
顧碧君笑了笑，一副平靜的樣子：“不要急，我隻是那天看見那少年的背影很像一個人。”
顧二蹙眉：“像誰？”
顧碧君危險地眯起眼：“明妃娘娘——明蘭若。”
顧二愣住，本能地反駁：“這怎麼可能？”
顧碧君風情萬種地撥了下發鬢，笑了一下：“可能不可能，就讓我見一見‘他’，扒光了不就知道是男是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