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磨鏡客(1 / 1)

秋夜涼如水,月色若清風。

朱寅忽然拍著朱紅欄杆淺唱:「涼風有信,秋月無邊,偏我-—-嗬嗬。」

寧采薇偷偷白了他一眼,麵對明月,一臉皎潔。

「我欲將心向明月,唯願明月照我心。」

女郎輕輕說道。

秋風吹起她的衣襟,躍如仙,好像要乘風歸去,直去那明月廣寒宮。

「來到古代,快一年了。真是人生如寄。」

「小老虎,你看這星空,像不像一個發光的沙漠?」

融融月光下,她猶如一隻美麗的精靈,帶著夢一般的迷離。

朱寅憑欄望月,「星空如沙漠,明月如孤燈。的確像個發光的沙漠。」

寧采薇歎息一聲,「迷失沙漠,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有時想想,後世未必就好。」

朱寅側頭看著她完美無瑕的小臉,「不好?你是寧氏財團的繼承人,身家億萬,要錢有錢,要權有權,為何不好?」

寧采薇搖頭,語氣清稚而悲涼,「我是寧氏的主人,也是寧氏的囚徒。我沐浴著寧氏的榮光,也背負著寧氏的興衰。」

「除了清塵,整個寧氏家族,沒有人關心我需要什麽,想怎麽活著。就是悉心教導我的爺爺,對我寄予厚望,授我寧氏大權,也隻是關心我能為寧氏做什麽。」

「我出生豪門,可我又很窮,很卑微。普通人天生就有的東西,對我而言都是奢侈。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奴隸,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我,讓我感到室息。」

「越是有錢,就越知道貧富分化多麽懸殊,越難以想像底層的痛苦,越懷疑資本增值的意義。」

「我問爺爺,這麽錢究竟有什麽意義?十輩子也揮霍不完,隻是一堆冰冷的數字。可是底層卻有那麽多人艱難求活。寧家這樣的財閥,存在的意義究竟何在?」

寧采薇說到這裡,似乎自己也陷入了思索。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說道:

「我沒有找到我的答案。其實答案本來就在,那就是人性的貪婪,資本的貪婪。可是我又無力做一個資本的叛逆者。」

「我隻能不顧反對,每年增加慈善資金。」

「可是回到古代,從無到有的積累,我忽然懂了。我找到了我的答案。」

她轉過頭,璀璨生輝的眸子看著朱寅,「資本如果用來推動明朝社會進步,

挽救華夏文明,避免後世幾百年的曆史悲劇,就是它的意義了。」

朱寅一證,看著寧采薇亮晶晶的眸子,那裡麵有火焰在燃燒。

那是熊熊的野心之火。

這個女人,她想在這個世界,大乾一場!

她認真的。

本來,看她情緒有點低落,還想安慰安慰她,提供一些情緒價值。

誰知根本不需要,人家的道心通達的很。

朱寅忽然又問道:「你不是說,前三年隻做糖果生意嗎?為何還要收購填玉閣?填玉閣是珠寶業啊。這不是一心二用?」

寧采薇搖頭:「小老虎啊。怎麽一涉及到商業,就變笨了呢?」

「行業布局,是要有項目預備周期的。提前預備,三年後就能直接上馬,時間成本和機會沉沒成本就有效控製了。」

「前三年,我會隻做糖果,積累資金丶人脈丶人力資源。與此同時,我會有三個預備項目。」

「預備項目不需占據多少資金,也不需要啟動。而是一直處於預備階段。」

「幾年之後,時機成熟,項目可行,就能立刻啟動,直接上馬。」

「如果項目不可行,就被砍掉了,撤銷。」

「這麽做,是以最小的資金丶人力丶時間成本,保持跨行業經營和資源整合的商業戰略勢能。」

「就像一支箭。我不發射,但隨時可以射出。』

「否則,等三年後再開始準備,就沒有了商業戰略勢能。一步慢,步步慢。」

「商場如戰場,正奇虛實,後勁後手,主案預案—-都要通盤籌劃。0K?」

「就算隻攻一個行業,隻有一路兵馬,也是一盤棋,不是一條線。商業思維具體來說—」

「懂了懂了—」朱寅趕緊捂起耳朵,「姐你彆念經了,我知道了,頭疼。」

他不是聽不懂,他是不感興趣。

寧采薇正要給朱寅上一堂商業課,誰知小老虎居然不聽!

她張張嘴,一肚子學問無處宣泄,隻能硬生生打住話題。

小姑娘藏在袖中的兩隻小粉拳,不由慢慢握緊。

她輕咬朱唇,眼晴微眯的凝視朱寅,暗道:小老虎,你是皮癢了嗎?

朱寅看著似笑非笑的寧采薇,不由摸摸臉,「怎麽了,這麽看著我?生氣了?」

寧采薇嫣然一笑,露出嘴邊的一對梨渦,輕搖首道,

「哪會生氣啊,有嗎?我在想,你下個月就是國子監學生了。你這麼小隻,

在國子監會不會受欺負啊。比如校園淩霸,以大欺小。」

朱寅道:「進了國子監,我就去找周博士。有他的關照,誰能欺負我?每天申時三刻放學,蘭察就在國子監門口接我,護著我回家。」

「每天卯時六刻上學,蘭察就送我到國子監門口。有蘭察接送,有人就是校外欺負我,那也做不到。」

「誰要是皮癢敢欺負我,等他放學了,就讓蘭察變本加厲的報複回來。把臉打成豬頭,回去找不到媽。」

「就算有權貴欺負了我,隻能暫時忍氣吞聲。可我有仇必報,飛將軍誅霸陵尉的事情,早晚而已。」

寧采薇嘻嘻一笑,破天荒的用關中方言道:「也是哈。你這小嘎兒,鬼頭蛤眼的忒蠍虎,額竟是白擔心哩。」

她忽然指著明月,「小老虎,你不是會寫詩麽?今夜十五,給我寫詩一首,

專門送給我。」

這既是對之前朱寅不聽她念經的懲罰,也是想要朱寅為她寫首詩。

她說完這些,又不放心的說道:「必須原創,不能拿古人的詩敷衍我。姐讀書很多,不要騙我。」

朱寅想了想,在憑欄前輕輕步。

寧采薇嗬嗬一笑,抱著胳膊,數道:「一步,二步—」

朱寅到七步時,既開口吟道:

圓月知卿意,今夜照何人。

相思若菸草,一夕白發青。

脈脈上朱樓,亭亭立空庭。

何必十日飲,唯有今宵明。

盈盈解頤花,幽幽玲瓏心。

到底與眾殊,冰雪定盤星。

寧采薇聽完,有點沒心沒肺的說道:「好詩好詩,聽不太懂,挺押韻的,知道是誇我。」

朱寅:

搞了半天,我是對牛彈琴了?隻聽出我是在誇你,你聽出我詩中的匠心和詩意嗎?

寧采薇卻是高興了,她說完打個哈欠,「姐困了,覺覺吧。」

「唉,萬曆十五年的中秋,就這麽過了啊。」

第二天大早,朱寅就準備刺探填玉閣的情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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