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瀅瀅柔柔輕笑道,不過是說上幾句話罷了,江暮白怎會掛懷。

江暮白緩步走到元瀅瀅身後,替她將被風吹亂的係帶捋平,淡聲道:“夫人說的是。隻是夜深了,清逸還在家中等待,夫人需得注意時辰。”

元瀅瀅柔聲應了。

宗以成在一旁冷眼瞧著,如今江暮白還未登堂入室,便將自己當做了元瀅瀅的夫君,言語中提及隨清逸儘顯親昵。宗以成心中不齒,麵上卻帶著笑意。

元瀅瀅隨著宗以成來到假山旁,宗以成眼眸黯淡,徑直坦言他原本的打算是要借著封賞求取元瀅瀅。聞言,元瀅瀅眼睫輕顫,她未曾料想到此事,倘若今夜開口的是宗以成,她……或許不會反對。畢竟這些時日的相處,元瀅瀅已經逐漸習慣了宗以成的陪伴。可是凡事沒有假如,求皇帝賜婚的不是宗以成,而是江暮白。

“瀅瀅,看來我當真沒有這般好運氣。我原本以為,今夜會是我人生最幸運的日子,不曾想精心準備的一切,卻沒能給了你。我深知不應該遷怒江知府,人如何能自如地控製自己的情意?可瀅瀅,我非完人,心中是埋怨江知府的,因為他奪去了我此生最大的幸運。我殫精竭慮數日,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語氣哀切,神情破碎,讓元瀅瀅不禁蹙緊眉心。元瀅瀅揚起手,欲拍著宗以成的肩頭以做安撫。宗以成卻把她纖細的手臂拉進懷裡,靠在元瀅瀅的耳側悶聲說道:“瀅瀅,你既應了江知府的求取,想來是極喜歡他的罷。我知道君命難違,因此不敢再奢求,隻求瀅瀅應了我一樁事情。”

他這般坦誠地顯露內心的憂愁,令元瀅瀅極為動容,便順勢詢問是什麼請求。

“穿上我送你的那件婚服出嫁,可好?”

元瀅瀅訝然:“……是否有所不妥?”

她嫁給江暮白,身上所穿的婚服卻是宗以成所贈的。分明是兩人之間的姻緣,卻好似將宗以成也拉扯其中。

宗以成撫著她柔軟的青絲,輕聲說道:“世人皆道,為他人做嫁衣裳是最為愚蠢之事,但我不覺得。那件婚服我極其珍愛,曾經不止一次幻想著瀅瀅穿著它,嫁做我的夫人。隻是如今……但普天之下,除了瀅瀅再沒有人能配得上那件婚服。一是為了成全我,二是為了不讓如此精美的婚服明珠蒙塵,瀅瀅可否應了我?”

元瀅瀅注視著宗以成的眼睛,那裡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澄淨的如同一樽琉璃盞,仿佛隻要元瀅瀅開口拒絕,宗以成便會於頃刻間破碎。

修長的手指撫過元瀅瀅的耳側,宗以成的動作輕柔,語氣中帶著誘哄的意味:“可憐我罷,瀅瀅。”

元瀅瀅終是頷首答應了,不完全是因為宗以成的請求,那件流光溢彩的婚服,她實在歡喜,也想要穿著出嫁。

江暮白未曾待在馬車裡等候,自從元瀅瀅跟隨宗以成離開後,他便一直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小廝問他,可要派人前去看看,江暮白搖頭,他若是如此做了,豈不是對元瀅瀅

的不信任。

但話雖如此,直到元瀅瀅重新回到江暮白的身邊,他懸著的心才緩緩落下。

即使江暮白心中想要知道,元瀅瀅究竟和宗以成說了些什麼,但回去的路上他什麼都沒有詢問。江暮白不想在他和元瀅瀅獨處的時候,討論的全都是另外一個男子。

成親的良辰吉日,早就在江暮白第一次托媒人上門提親時便已經選好。但江暮白心中憂慮隨清逸,他沒有做過父親,不知道隨清逸會不會討厭他。

元瀅瀅依偎在江暮白的身旁,淡雅輕柔的香氣撫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清逸會喜歡江大人的。”

江暮白鼻側的小痣微燙,過去他憎恨過這張臉,如今卻暗自希望能夠憑借這張臉,讓隨清逸對他少點抵觸。

隨清逸得知皇帝賜婚的事情,麵露驚訝,卻並沒有多少排斥。在他眼中,隻要是元瀅瀅心甘情願,那嫁給誰都沒有關係。

至於江暮白的模樣性情是否和隨席玉有幾l分相似,隨清逸不以為意。在他心中,隨席玉是自己的爹爹,無人可以替代。因此隨清逸和元瀅瀅不同,他看不出兩人的相似,不會把江暮白當做父親的替代。

出嫁當日,天空還是一片漆黑時,便有妝娘為元瀅瀅梳妝打扮。那件朱紅婚服極其合身,越發襯得元瀅瀅美貌。

隨清逸同樣穿了豔色的衣裳,他站在旁邊看著,在喜帕落下之前,突然跑了過去,伸開手抱了元瀅瀅。他第一次主動地向元瀅瀅表達自己的心思:“娘親是最好的娘親,也是最好的女子。”

元瀅瀅回抱著隨清逸,她全然明白,無論是夫君隨席玉,還是麵前的小人兒,都不曾厭惡過她。與之相反,他們冷淡的麵容之下,是對元瀅瀅深切的情意。

元瀅瀅柔聲道:“清逸是娘親最好的孩子,一直都會是的。”

隨清逸輕輕頷首,脫離元瀅瀅的懷抱後,他又重新變成了小大人模樣。隨清逸已經懂得許多道理,他明白元瀅瀅成了親,日後就會有新的孩子,之後元瀅瀅最喜歡的孩子,便不會是他了,畢竟他不討人喜歡,隻會呆愣愣地念書。隨清逸這般想著,心中有點難過,但卻沒有想要阻止元瀅瀅嫁人生子,他想著,元瀅瀅雖然是他的娘親,但更是她自己,不應該因為他而委曲求全。

婚宴上,宗以成和桓瑄比肩而坐。或許是喝多了酒,桓瑄難得對討厭的宗以成有了好臉色,他看著宗以成麵上淡淡的笑容,輕嗤一聲:“這般場麵,你還能笑出來,宗以成,你當真是虛偽。”

宗以成神色不改,他可不是桓瑄,所有的情緒都表露在臉上。桓瑄從送賀禮開始,臉上的神態便異常冷硬,那模樣不像是前來道賀,而是一副被江暮白奪走妻子的憤怒。宗以成目光輕閃,看著元瀅瀅被江暮白抱了進來,身上所穿的婚服果真是他所送的那件。宗以成臉頰的笑意才真切了幾l分,他語氣悠悠,意味不明道:“來日方長呢。”

桓瑄喝的酩酊大醉,他憂心自己若是清醒了,便會站起身從江暮白手中搶奪元瀅瀅。桓瑄眼眸輕

晃,看著滿臉喜色的江暮白,心中恨恨地想著,若不是那張臉,倘若他也有那張臉,元瀅瀅所嫁的人……會不會就是他了。

看著醉倒的桓瑄,宗以成眼睛裡流露出淡淡的嫌棄。

他低聲吩咐著桓家的人把桓瑄送回去,而後緩緩站起身,朝著江暮白走去。

見到宗以成,江暮白臉頰的喜色淡去幾l分。他心中著實佩服宗以成,在此刻竟然還能維持表麵的禮儀周全。

宗以成敬了一杯酒,口中卻不是說的祝賀白頭偕老的賀詞。

“江知府,皇帝生辰宴上,你是故意的,是吧。”

江暮白頷首,元瀅瀅曾經無意間提及宗以成哄著她,若是宗以成當眾求取,元瀅瀅需得憐惜他。江暮白仔細揣摩就知道皇帝生辰宴會,便是宗以成最合適的機會。也是因此,江暮白才在皇帝開口之前,率先站起身,朝著皇帝請求賞賜。江暮白深知此舉有違君子之道,不是光明磊落的舉動。但江暮白從未後悔過這般做,他甚至慶幸正是第一個求得賞賜,他才能得到元瀅瀅。為了元瀅瀅,即使做了小人又有何妨。

宗以成眉眼微冷:“瀅瀅今日可真美,我就知道,這件婚服隻有穿在她的身上,才能顯現出最大的美麗。”

在江暮白疑惑的神情中,宗以成挑眉:“江知府莫非不知道,這件婚服是我送的罷。本是我母親為我未來的妻子準備的,隻是江知府使了不入流的手段,才把我的妻子奪去。不過最終,瀅瀅還是穿著這件婚服出嫁了。”

江暮白的額頭抽痛,宗以成卻沒有停下,繼續說道:“即使江知府娶了瀅瀅,那又如何呢?瀅瀅能夠二嫁,便能夠三嫁。若是有一日,瀅瀅不喜江知府,或者江知府不幸……死了,那瀅瀅同樣可以穿著這件婚服嫁給我。”

江暮白冷聲說道:“青天白日的,宗公子竟然做起夢來了。”

“夢也是能夠成真的。人有禍兮旦福,江知府平日裡可要小心著點。”

有旁人經過,宗以成便舉起酒杯,朗聲說道:“此酒,我敬江知府一杯。”

飲罷,宗以成便轉身離開。

江暮白回到喜房,經過廊下時,紅嘴綠鸚鵡突然跳起來,口中嚷著:“瀅瀅!”

“桓瑄!”

江暮白聽了心煩意亂,便讓人把鸚鵡收到一旁。

美人含羞帶怯地看著江暮白,他心口砰砰直跳,眼睛卻打量著元瀅瀅身上的婚服。

“這婚服好生美麗。”

元瀅瀅軟聲道:“是宗公子所送,我很是喜歡。”

她臉頰緋紅,眸子清澈,似泉水般靈動。江暮白看著,突然靜下心來,想通了宗以成此舉的目的——宗以成便是要擾亂江暮白的心緒,要他嫉妒生事,壞了和元瀅瀅的情意,他便可以趁虛而入。

江暮白不會讓他的計謀得逞。

“再美的婚服,不及夫人三分顏色。”

溫文爾雅的江知府說出情話,便顯得格外動人。元瀅瀅眼眸輕顫,怯怯地垂下頭去。江暮白輕抬

起她的下頜,細細吻著她。

婚服被丟在一旁,江暮白的手掌托著元瀅瀅的腰肢,他撫著美人意亂神迷的眼睛,輕聲說道:“夫人,我從未如此快活過。我此生所有的歡喜,都在夫人身上了。”

元瀅瀅揚起手臂,攬著他的脖頸,眼睛裡倒映著的是江暮白俊朗的麵容。

“江大人怎麼和外麵的人學的——如此油嘴滑舌了?”

江暮白搖頭:“肺腑之言罷了。”

他欲俯身,以唇感受雪白肌膚的綿軟,元瀅瀅用柔荑托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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