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冉再登門時,精心選了一個低眉順眼的丫鬟跟在她的身旁,見了元瀅瀅也是輕垂著眼瞼,並不多話。
素白的手端起茶壺,倒出來的茶水泛著微紅,仍舊是上次的大棗枸杞茶。桓冉上次沒用,這次卻飲了一口,回味甘甜,腹部微暖,並沒有她想象的一般粗鄙。
元瀅瀅柔聲說著,自己已經按照桓冉的心意疏遠了桓瑄,她為何還要前來。桓冉麵頰微紅,站起身來朝著元瀅瀅福身,這位金尊玉貴的世家小姐,未曾向誰認過錯,此時卻對著一個喪夫的寡婦說道:“是我對不住你。”
無論是隨席玉,還是桓瑄,桓冉的心中都有愧疚。桓瑄的一番冷言冷語,讓桓冉徹底清醒。對於隨席玉相救,桓冉心中感激,也對他的身故難過了數日。隻是,桓冉以為給了銀錢便能了結這樁事情,卻從未想過對她而言隻有幾麵之緣的隨席玉,是元瀅瀅的夫君,隨清逸的父親。沒了他,元瀅瀅該是何等的傷懷。
元瀅瀅聲音綿軟:“桓小姐,我不知你是真心,還是另有所圖,隻是我不願意接下這份愧疚。”
她性子雖然軟,但不會因為桓冉的三兩句話便忘卻了隨席玉的死。
“隨夫人,我知道上次前來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桓瑄是我的弟弟,我們向來交好,便做出了自以為對他好的事情。如今想來卻是錯了,倘若有人打著為我好的名頭,肆意安排,我也是不允的。我知道你不肯諒解我,隻是桓瑄是當真對你有意。自然,你對桓瑄是何等心意,便順心而為,我隻願你能夠真真切切地看明白桓瑄的真心,好生考慮。”
元瀅瀅偏首,眸子落在掛在廊下的鸚鵡身上。她想起了桓瑄張揚肆意的麵孔,輕輕地頷首。
桓冉心頭微鬆,她站起身麵露難色。有些話,桓冉本應該此生都藏在心中,不對外人說出。隻是桓冉心想,她合該告訴元瀅瀅一些事情。
“隨夫人,外麵皆傳言,是隨席玉主動搭救於我,其實並非如此。”
元瀅瀅眸色輕顫。
桓冉繼續說道:“隨席玉一心惦記家中,隻說要幫我尋其他人來救。隻是李文珠心存惡意,我哪裡等得了片刻。我見隨席玉掛念妻子,眸中情意綿綿,便出聲應允他,若是他能夠救我離開困境,我便讓母親認你為義女,到時借著你的名頭做幾樁善事,便向皇帝請封誥命。”
元瀅瀅喃喃著:“誥命……”
“是。你本是白身,倘若你成了誥命夫人,便會受人尊敬,不再會有人欺淩於你。隨席玉即使做了官,不能時時刻刻護著你,給你請封誥命便能更好地庇護你。隨席玉聞言,才應下我的請求,也是因此,他才奮力護著我。隻是為了國公府,細節末節定然不能告訴旁人,對外隻能說,是隨席玉主動救我。”
桓冉說罷,心中的鬱氣好似儘數吐出。她安然無恙,隨席玉遭了難,家人為他神傷,縱然如此,隨席玉對元瀅瀅的一片真心卻要被隱藏。過去,桓冉隻覺得理所應當,但她如今不這般覺得了,沒有誰是應該為她付
出一切的。
元瀅瀅纖細的身子輕顫,她跌坐在圈椅中,捂著臉啜泣出聲。
她的夫君,從沒有起過休妻的念頭。隨席玉衣錦還鄉,心中仍舊惦念該如何更好地護佑元瀅瀅。因為流言蜚語,元瀅瀅有時會猜測著,是不是隨席玉看桓冉身份尊貴,才以命相護。但不是如此,隨席玉是為了她……
她哭的身子輕顫,桓冉心中不忍,走上前去說道:“他在合眼前,都喊著你的名字,瀅瀅瀅瀅的。隨夫人,我知道無法彌補你喪夫之痛,但若是你有所求,我定然不會推辭。”
元瀅瀅哭得淚眼朦朧,連桓冉是何時離開的不知道。她的耳旁仿佛聽到了桓冉的一聲輕歎。
“隨席玉當真是對你情深不已……”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元瀅瀅隨席玉戀慕她。元瀅瀅曾經懷疑過很多次,夫君究竟對她是何等態度,為何麵容總是冷漠,不像尋常夫妻一般親昵。但元瀅瀅不再懷疑隨席玉的真心,她浮浮沉沉的心終於落下。
“瀅瀅,瀅瀅。”
元瀅瀅抬眸,眼睛裡彌漫著水光,她看到一襲竹葉青袍的江暮白,便撲進了他的懷裡。
“夫君,莫要離開我了。你走的這些日子裡,我好害怕。之前有你護著,我不曾感受到世間艱難,如今才知道人心可怕,比虎狼更甚。若是沒了夫君,我如何能夠熬過去呢?”
她聲音發顫,帶著令人心碎的哭音。江暮白沒有計較元瀅瀅把他錯認成了隨席玉,他抬起手,輕撫著元瀅瀅的後背。
“我不會離開你的。”
江暮白眼睛中閃過掙紮,緩緩開口道:“夫君不會留你一個人的。”
話說出口,長久束縛江暮白的枷鎖便儘數散去。他已經不在意做另外一個男子的替代,隻要能夠時刻看到眼前人,他便彆無所求。
江暮白的話很快便使元瀅瀅的情緒平穩,她趴在江暮白的膝上,青絲順著他的腿垂落。元瀅瀅軟聲說著,說自己遇到了好人,還有壞人,說她討厭桓冉,說隨清逸念書很像隨席玉。元瀅瀅像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江暮白一一應下,他理著元瀅瀅的鬢發,眼眸中的情意幾乎要溢出來。
這之後,對於做隨席玉的替身這件事,江暮白從生疏為難,到慢慢接受,最後是如今的熟稔。江暮白會吃著米糕和芸豆卷,誇讚元瀅瀅手藝好,他很愛吃。
元瀅瀅聽罷,眸中的亮光更濃。
見她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