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被侮辱與被損害的
寧春宴脫了衣服,在柔軟的真空棉被褥裡躺下,打開床頭小夜燈,打算入睡前最後刷幾分鐘小手機。
半個小時後,手機屏幕突然變黑,映出寧春宴傻樂的臉,屏幕上顯示王子虛來電。
她頗感意外。
「喂?」
「我跟你說個事。」
電話那頭聲音神神叨叨的,寧春宴一撐床,坐直身子,床墊嘎吱作響。
「什麽事?」
「你旁邊沒人吧?」
「大半夜的哪有什麽人?」
電話裡王子虛咽了口唾沫:「登了。」
「真的?!」寧春宴激動得床墊彈簧嘎嘣響。
「確定了。」
「登了」不是彆的什麽,自然是稿子登了。登的地方,自然是《獲得》。兩人心知肚明無需多言。一句登了,就足夠寧春宴瘋狂。
「那可是《獲得》啊,你居然真的登了,簡直難以置信!」寧春宴壓抑著聲音尖叫,像個見到偶像的小女生。
其實,在他打電話過來時,她就對這個消息有所預判,但得知登上《獲得》還是心潮澎湃過於激動。寧春宴手指按住太陽穴,告訴自己要冷靜。
「我也感覺在做夢。」王子虛說,「昨天還跟《獲得》的編輯見了麵,跟他們的李閔揚主編聊了不少。」
「不是吧,李主編親自過來見你了?!」寧春宴更吃驚了,「高規格待遇!」
頓了頓,寧春宴又問:「是全文刊發嗎?60萬字,全都發?」
「對,預計分三期發,一期20萬字。」
「哇塞!」
寧春宴爆出一個很土的口頭禪,但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嗓子裡憋著一口氣:「一期20萬字,這是要逆天啊!」
「我也很吃驚。而且他們說,第二期的頭版給我,第一期頭版給顧藻了,我的放在最後一篇壓軸。不過目錄的抬頭寫的是我。」
雜誌目錄不一定按照頁碼順序排,一般最重量級的作品,都會放在目錄最上方。《石中火》就享受到了這個待遇。
聽到這裡,寧春宴就已經被砸暈了,嘴裡喋喋不休,說起了車軲轆話,讚歎不已。
王子虛本來還想說說研討會的事,一來考慮到這事八字沒有一撇,二來看她已經暈了,就沒跟她分享。
寧春宴說:「王子虛,等下一期《獲得》一發,你真的有希望爭奪翡仕文學獎了,哪怕對手是石同河的兒子!」
王子虛聽完,麵無表情,輕輕一點頭:「嗯。」
寧春宴攥緊粉拳拚命打空氣。
翡仕文學獎首獎固然是莫大榮譽,但登上《獲得》又何嘗不是一種榮譽?
迄今為止蕭夢吟也沒能在《獲得》上發一篇稿子呢。
60萬字能夠全文刊登到《獲得》上,就算是一錘定音地在文壇上奠定自己地位了,就像一根楔子牢牢地紮在華夏文化土壤上,多年過去人們說不定會忘記翡仕文學獎的首獎,但一定能記得他這篇作品。
翡仕首獎要是不發給他又如何?不發給他那就是有眼無珠,石同河可以靠自己的威望和人脈影響不少評委,但人們遲早發現石漱秋是他的兒子,評委會要臉的話,都會再慎重考慮首獎的評選。
所以隻要王子虛能夠登上《獲得》,這場被蕭夢吟斬釘截鐵預言為必輸的仗就已經出現變數了。
想到這裡,寧春宴一個激靈,倒皺起眉頭。
「王子虛,我忽然想,你這事兒,最好不要告訴彆人。」
「我本來也不打算告訴彆人。」王子虛說。
「你都不應該告訴我們。」寧春宴說,「你前天跟陸清璿她們說了,我們還專門吃了頓飯私底下慶祝。我雖然告訴她們不要走漏風聲,難保她們說漏嘴。」
王子虛想了想,覺得也不能怪自己嘴上沒把門的。那天頭昏腦漲壓抑到極點,再不宣泄一下,他真的要崩潰了。
寧春宴問:「伱除了跟我打電話以外,沒跟其他人說吧?」
「沒有,第一個跟你打的電話。」
「行,沒關係,接下來不要告訴任何人你過稿了。」寧春宴說,「誰也彆講,憋著,悶著,什麽也不說,打死也不說。」
「嗯。」王子虛在電話那邊點頭,過了會兒又道,「連陳青……陳總編也不講嗎?」
「不講。」寧春宴說,「跟你說王子虛,你的稿子在《獲得》上麵印出來丶裝訂成冊丶正式發行丶全國人民都看到之前,這個消息你都不要給任何人講。」
「嗯。」王子虛語氣堅定。
拍板定好的事兒能反悔,印出來也能收回銷毀。吃一塹長一智,兩人都是心有餘悸。
掛斷電話,他坐在工作間的行軍床上,沒開燈,明月也懂孤獨滋味,輕柔地從窗戶闖進來,印在他胸前。
他手裡盤弄著手機,屏幕上停留在陳青蘿的聯係人界麵。通話曆史記錄是空白,也就是說,自從加上這個號碼,他們之間就沒有互通過電話。
寧春宴說這個消息不要告訴任何人——他也是這樣想的,但是輾轉反側失眠半夜,總算是憋不住了。他想告訴陳青蘿這個消息,卻又不敢。
退而求其次,他撥通了寧春宴的電話,想打個樣,接下來再告訴陳青蘿,卻又被寧春宴那句「彆告訴任何人」給阻了手腳。
倒不是他不信任陳青蘿。如果他成了全世界的逃犯,隻能去找一個人,他會去找陳青蘿,即使被舉報也要死在她手裡。隻是他還是不敢跟她說。他發現自己無法像普通朋友一樣向她分享自己的快樂。
寧春宴那句話給了他退縮的藉口,他便乾脆地退縮了。扔了手機,上床睡覺。
……
筆試考完,兼之稿子已發,日子突然變得輕鬆起來,王子虛的感受就好比出獄——雖然他沒有坐過牢,但想必一定是類似感受——突然從嚴格把時間劃成小塊過活變到無所事事,誕生了忽然放空的彷徨。
王子虛回雜誌社上班。
十月過了一半,氣溫便驟降,再不是長袖單衣能撐過一整天的時節。他披了件以前在西河穿的外套,穿上熱脫了冷。
進了社裡,陳青蘿一如既往地不在,陸清璿和刁怡雯隻抬頭看了他一眼便低頭乾活,寧春宴倒是跟他有幾秒鐘眼神交流。過了會兒叫他過去,說是安排他審稿工作。
借著桌上堆成山的稿子打掩護,寧春宴湊過來,低聲道:「昨天你給我打過電話是吧?不是我做夢是吧?」
「不是做夢。」
「記住,彆告訴彆人。」
「嗯。」
「昨天忘了跟你說,」寧春宴說,「石同河現在沒拿你當回事,但如果他覺得你能威脅到他兒子的首獎,他對付你可不是現在這種程度了。」
王子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