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說出了他在這個時代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漁小姐,我也喜歡你。”
鄭重而柔情。
“嗯!嗯!嗯!”
聽到這話,宋漁俏臉已經繃不住那強忍的最後一抹笑顏。
她緊咬著嘴唇仿佛都要滲出血來,“哇哇”哭出聲來。
沒來得及悲傷,季尋的身體漸漸從虛幻變成了透明,最終像是夢幻泡影,轟然消失。
恍惚間,仿佛聽到了那聲嘶力竭的呼喊:“季尋,無論你在哪裡,無論是多久以後,我都一定會找到你!”
這句話回蕩在木屋。
又仿佛有一股穿破時空的魔力,在失控另外一頭的季尋耳旁,縈繞不絕。
話音剛落。
木屋裡,一枚古樸的戒指落在了地板上,“叮咚咚”滾在了那柄大劍旁。
那個從來都像是薔薇花一樣堅韌開朗的姑娘,早已哭成了淚人。
時光有種讓人無法抵抗的力量,它能讓人遺忘一切。
宋漁哭著歇斯底裡:“季尋先生,我才不要忘記你啊”
新開業的洪樓。
一間奢華的臥室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老人仰躺在椅子上,慈祥地和旁邊的一個體態婀娜的鬥篷人聊著些什麼。
“我還記得和他當年去看舞台劇,他總會覺得豐腴演員才最好看使得那時候我好不自信的.”
“啊還真是沒禮貌的家夥呢。”
“哈哈哈有時候他是悶了點,但也很有趣的。”
“.”
正說著,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縈繞進了房間。
老人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刻:“時間到了啊”
她看著手裡的相框,渾濁的雙眼霧氣般朦朧。
黑白照片上,那是一個穿著碎花長裙笑靨如花的姑娘。
她站在一棟漂亮的小禮堂前,身後是白牆、尖頂,還有這如瀑般滿牆的薔薇花。
雖然是黑白照片,卻仿佛讓人看到了那色彩繽紛的盛放花朵,也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老人摸索著相框,應約有什麼預感,感慨自語:“漫長的時光能讓人淡忘一切.但在生命儘頭,那遺忘缺失記憶卻又無比清晰。”
就這時,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那張黑白照片上,緩緩凝聚出了另外一個人影。
一個穿著西裝的帥氣年輕人出現在了那個碎花長裙姑娘的身邊。
仿佛他本就應該在照片上一樣。
但直到百年後的現在,才出現。
老人看到眼裡漸漸清晰的相片,全然不意外。
她用手溫柔地撫摸著相片上那個男子,喃喃道:“那時候的他,真的像是會發光英雄一樣,突然出現在了我的生命裡.”
說著,她像是意有所指,補充了一句:“時光真的很奇妙呢。”
生命走到儘頭,漫長的歲月也讓她摸到了一些時光的奧秘。
她也明白了一切。
“.”
一旁的鬥篷人聽著若有所思。
走到人生儘頭,老人此刻清清楚楚地記起了自己那青春爛漫的最美時光。
那些畫麵就像是昨日一樣清晰。
老人也才明白,原來當時他是多麼不舍地想留下來,但時光卻不允許。
就像是生命儘頭的自己。
但老人知道自己不一樣。
“我的人生已經很美滿了。”
老人看著照片上多出的那個年輕人,臉上滿是溫柔的笑容。
她轉眼又看著身邊的鬥篷人,道:“如果當年我沒有那麼有勇氣的話,現在走到人生儘頭的我,一定會遺憾一輩子的。好在那時候的我鼓足了勇氣,留下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宋奶奶”
鬥篷人聽著久久不語。
她仿佛也被這話語中那極致爛漫的愛情感染。
老人笑道:“所以,小秦啊.年輕的時候,像是你現在這麼美的時候,遇到喜歡的人,就轟轟烈烈地去愛,坦坦蕩蕩的去接受否則當你到儘頭回望的,會發現人生其實並不長。有時候覺得短的像是一場夢一樣,一下子就走到了儘頭。那些年輕時的炙熱記憶,就像是相框的釘子,釘在牆上,支撐著你這一生的記憶,越炙熱越牢固.有了那些美好的記憶,這一生才覺得有了意義。”
鬥篷人認真的聽著,也輕聲應道:“嗯。”
“總感覺記憶中那段美好時光是不久前的事情,回首卻突然發現,那已經是一百年前了。”
老人突然變得惆悵,緩緩道:“我至今記得那位老先生給我的占卜。那句卜詞伴我了一生:時光漫漫,山花爛漫,終有花開花落;這煙火人間,事事遺憾,事事也值得。”
說著,那張蒼老的臉,滿足而祥和。
她看著照片,眼裡流露出歲月風霜的痕跡:“我這一生,已經很美滿了。隻是最後還有一個念頭放不下。再想見他一麵呢。”
“.”
秦如是聽著,眼眶微潤。
她已經感知到,燈火將滅了。
與此同時,無罪城地底,梅林大師的實驗室裡。
渾身插著各種管的老頭正在浸泡在一罐子綠油油的液體裡,像是配合著某種神秘研究。
哪怕是看著年紀很大了,這老頭精氣還很充足,嚷嚷道:“梅林老頭,你弄好了沒有啊?”
眼前,穿著白大褂梅林毫不客氣地回懟道:“你這老家夥,讓你待著就待著,安靜點!”
“啊梅林老頭,我給你說啊,這可不是請求的態度啊.”
剛說出口,宮武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抹靈光,打斷了他原本要吐槽的話。
“咦”
像是已經埋葬墳墓中的記憶突然爬出來,創了他一下。
那被時光淡忘的記憶瞬間就清晰了。
宮武腦子裡突然就清楚記起了,百年前那一場在賽菲爾莊園的決鬥的所有細節。
腦子裡突然就浮現出了一張鼻孔瞪著他的年輕臉龐,
這老頭眼角猛地一抽,瞪大眼忍不住道:“啊原來真是那小子啊!我就說怎麼看到他就想揍”
“嗬嗬嗬嗬.‘這道疤,我留的’?我說誰那麼狂原來是那臭小子!”
這腹黑老頭可是記仇得很。
他活這麼久,沒一個仇家。
除了實力強,最重要的原因就:記仇!
打得過的,當場就殺了。
打不過的,記下了,修煉好了,然後無論敵人逃到哪裡去,統統乾掉了。
記憶越來越清晰,想著那家夥臭屁的說出“這道疤,我留的”這句話時的可惡表情,宮武表情越發古怪。
難怪自己打不過。
原來是學了自己的【霸拳】,穿越時空回去把自己給揍了?
但一想,某個心結也終於釋然:“我就說,哪裡來這麼多怪胎。有一個就夠了,還來一個.”
老頭也沒忘記自己當年說的:我記下了!無論你在何方,我都會再來找你。
既然你小子這麼臭屁欠揍,那就必須得揍一頓了。
宮武這個境界和年紀,想找到點樂子可不容易。
但偏偏這個心結是過不去了。
想到這裡,他幽幽道:“老夫一輩子言出必行,行出必果。不把你小子揍得滿頭是包,老夫還真就白活了!”
季尋覺得天旋地轉。
但已經經曆過一次,他很熟悉這種感覺。
而且這次輕鬆太多。
目光漸漸聚焦,他看著四周的環境,自語道:“已經回來了嗎。”
這就是之前洪樓的那個小包間。
儲物戒、小醜麵具、咒文陶罐
所有東西都在身邊。
自己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隻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但看了看,【竊神者之戒】沒帶過來,而【血瘟疫】依舊在麵板上掛著。
這也提醒他,自己真的穿越過時空。
心頭的思緒也潰堤般湧出。
分彆的畫麵對季尋來說,就在剛才。
可對於那姑娘來說,已經是一百年前了。
時光法則的奧秘此刻仿佛就展現在了眼前,那對於卡師來說,能觸碰至高法則是何其難得的大機遇。
但季尋此刻看著手裡的幾封泛黃信件,卻微微閉上了眼,沒去體悟什麼法則之力,而是忍不住長歎一聲:“傻姑娘啊.”
原來真的會有人為了一個念想,等了一輩子。
他知道,那個姑娘終於等到。
來見他了。
看了看懷表,季尋清楚地記得時間,隻過了一瞬。
季尋收拾了那些信件,起身剛一出門,就看著門口一個白發蒼蒼但精氣神十足的老管家靜候門旁。
像是等候多時。
正是之前送信來的“鳩先生”。
看到這個老人,季尋的記憶也非常清晰,正是那個百年前在波頓鎮救過自己的小男孩。
畢竟對他來說,那些記憶也就隻是幾天前。
看到季尋走出來,鳩先生也完全回憶起了兒時的那些已然模糊記憶。
這位白發老人感慨不已,主動招呼道:“季尋先生,好久不見。”
語氣裡依舊帶著敬意。
他可不會忘記這個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恩人。
季尋也覺得很親切,“鳩”
剛想開口,鳩先生很爽朗地說道:“您還是叫我‘小斑鳩’就好。年齡空長百歲,在我眼裡,你和小姐依舊是我這輩子最敬重的人。”
季尋聽著那聲“小姐”,心緒突然一黯。
他沒多說,轉而問道:“她來無罪城了?”
“嗯。小姐.”
說道這裡,鳩先生那乾練的語氣也露出了一抹遲疑。
歎息了一聲,他終究是說了出來:“小姐來見你最後一麵了。”
“.”
季尋聽著那“最後一麵”的字眼,仿若重錘錘擊胸口,有一股難以呼出的悶氣。
緩了兩息,他才沉聲道:“麻煩你帶我去見她。”
鳩先生點點頭。
兩人走出了房間,一路乘坐升降梯去往了洪樓的高層。
“哐哐!”
“哐哐!”
“.”
升降梯裡,蒸汽機拉動的升降梯總會有一些聲響。
季尋看著眼前一層又一層略過的光景,這種空間變換的感覺,讓他腦子裡浮現了太多記憶。
哪怕是知道即將再看到那個姑娘,季尋也忍不住先問道:“她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鳩先生:“小姐知道您一定會問,她讓我給您說:她這一生,正應了那占卜老先生的話。”
“哦”
季尋想到了徐老頭的占卜詞:【女皇接見】,潑天富貴。
也微微鬆了一口氣。
過得還不錯就好。
就怕那傻丫頭心裡過得不好,生活也過得不好。
說著,鳩先生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道:“其實真要從物質來說,小姐的一生過得非常不錯的。她的商業能力很強,經營起了一個旁人無法想象的龐大金融帝國這些後麵會給您交代。”
“隻是.小姐一直在找您,找了很多很多年旁人不知道她找誰,我因為您的關係,一直被小姐栽培留在身邊當商會管事,所以知道一些事情.小姐她有一段時間,其實心中挺苦的,我常聽到她的呢喃自語‘如果朝陽先生在就好了’.每年薔薇盛開的時候,她會時常在莊園小禮堂那邊發呆心情不好了,又或者商業上有了巨大成功,她也會經常自己一個人獨自在木屋住上好多天哪怕是這幾年,她也一直都住在樹屋裡。”
“嗯小姐終身未嫁。現在的宋家本家是小姐兄長一脈的後人。”
“.”
季尋聽著,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個傻姑娘在樹屋裡,枯等一年又一年的光景。
她不知道要等的人在哪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相遇,甚至記憶中那張臉都已經模糊
杳無音訊。
隻記得那句自己曾經問了一句“我們還能見麵嗎”,季尋回了一句“會”。
她就傻傻等了一輩子。
真傻啊。
宋漁!
你個傻姑娘!
終於,升降梯在頂層停了下來。
鳩先生把季尋領到了那扇紅木大門前,仿佛知道了什麼,神色難掩黯然:“季尋先生,我就送您到這裡了。小姐在裡麵等著裡。”
“嗯。”
季尋點點頭,懷著沉重的心情推開了木門。
一刹那,仿佛相差百年的時空因果連接上了。
季尋還從未有此刻一般,覺得心緒繁雜。
他走了進去,聞道了空氣中的淡淡香氣。
偌大的房間裡,隻有一個人影在窗邊的椅子上躺著。
她背對著大門,手裡摩挲著一個相框。
隻聽著有那蒼老的聲音喃喃自語:“我本來不想讓你看到我蒼老的樣子,但又舍不得所以就來了一趟,想這輩子離開的時候,再見你最後一麵。”
“.”
季尋聽著這話,一股熟悉而親切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就是那傻姑娘!
但同時心中那股悶意也更難平息。
沉吟了一瞬安撫思緒,他看著窗邊的人,這才能應了一聲:“漁小姐我來看你了。”
這一刹那,
他仿佛也體會到了當年自己離開的時候,
那傻丫頭是多麼的不舍,
多麼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