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話不能亂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方重勇威懾的心理作用,永王李璘對於開封城的印象很差,甚至可以說極為厭惡。

低矮的城牆,繁榮的商業,熱鬨的渡口,接踵摩肩的人群,都與李璘所期盼的「皇家威嚴」相去甚遠。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市儈氣息。

更可怕的是,這裡是方重勇的老巢。他的親信,家人,朋友,軍隊多半都聚集於此。

如果以後翻臉了,這些人足以將開封城控製得嚴嚴實實的,想想就讓李璘後背發涼。

所以這位永王殿下的選擇也很明確,他在接風宴上敷衍過一番後,便帶著高尚和一眾幕僚,離開了開封縣,來到了開封縣南麵的陳留縣暫住。

方重勇欣然同意,並讓管崇嗣帶兵護送永王一行人前往陳留。

李璘讓韋子春在開封縣公乾,負責雙方聯絡,並協助方重勇修築醞釀中的「汴梁城」。

在都城修建完成前,除了登基的必要步驟外,李璘都不會再返回開封縣了。

對此方重勇也是不以為意。李璘那幫鳥人離得越遠,他這邊辦事反而越是可以隨心所欲。

永王和他手下那幫幕僚,還沒有感受到時代的變化,心中對盛唐還有些幻想,還端著架子不肯放下來。

方重勇也樂得這些人繼續做夢。

回到開封城內已然無人居住的家中,方重勇一推開門,就感受到那種無法描述的冷清寂寞。

畢竟,家裡連個出來歡迎的人都沒有。

王蘊秀她們已經搬到了亳州譙縣還沒返回汴州,妻妾之中懷孕的不少。就連方大福方來鵲父子也在那裡。

沒了人,家也隻不過是閒置的屋舍而已。

雖然鄭叔清安排了幾個下仆天天在打掃,又有團結兵守衛四周,院落和房間裡都非常乾淨,也沒發生過被盜賊光顧的事情。

但這裡就是一片死寂毫無生氣。

連方重勇身後的親兵,都感覺到自家節帥確實是生活樸素。

稍稍安頓好屋舍戍衛後,方重勇讓人準備了一壺酒,獨自來到書房裡麵查閱近期送來此地,以至堆積如山的信件。

「人生南北多歧路,將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百代興亡朝複暮,江風吹倒前朝樹。

功名富貴無憑據,費儘心情,總把流光誤。

濁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謝知何處。」

坐在桌案前的方重勇,想起《儒林外史》中的開篇詞,忍不住一陣長籲短歎,頓時沒了辦公的心情。

一個人追求功名利祿,最後成了孤家寡人,是不是這就是「得到恍如失去」的真諦呢?

有點惆悵,有點無奈,有點彷徨,但無路可退。

方重勇很清楚,他現在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無論前方有什麽擋著,都要將其一腳踢開!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這殘酷的世道依舊有親情有愛情,有惺惺相惜之情,唯獨沒有同情。

誰軟弱,誰就會死!

正在心思惆悵之時,臨時擔任宿衛長的何昌期走進書房,對正在拿著一本兵書隨意翻看的方重勇抱拳行禮道:「節帥,外麵有個腳夫求見。」

「腳夫?確定沒看錯?」

方重勇將兵書放下扔到一旁,一臉疑惑問道。

汴州渡口的一個腳夫來找自己……想想有點不可思議啊!

「回節帥,確實如此。」

何昌期老老實實的答道。

「那就帶進來吧。」

方重勇輕輕擺手,沒有太當回事。這位腳夫大概是來求籠罩,打算進銀槍效節軍的。

不一會,何昌期將那位中年人帶到麵前。

方重勇定睛一看,發現他居然是……崔乾佑!隻不過胡子拉碴,目光深邃,皮膚黝黑,臉上多了不少歲月的痕跡。

「你竟然淪落至此?」

方重勇大感驚訝,連忙讓何昌期退出書房。

「方節帥彆來無恙啊。」

崔乾佑長歎一聲,將襆頭取下隨手揣進袖口,對著方重勇抱拳行了一禮。

「來來來,坐這裡坐這裡。」

方重勇連忙起身上千,將崔乾佑拉到桌案跟前。他又把自己剛剛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的美酒,給這位落魄的前任基哥親信,滿滿的倒上了一杯。

崔乾佑的厲害他是知道的,方重勇最初學兵法便是找崔乾佑學的。

「當初,崔某鎮守潼關,結果李琩從武關道繞路,最後長安一眾權貴的扶持下登基稱帝。

那時某麾下反叛,大勢已去,隻能離開潼關,獨自向東而去。

於是崔某便在汴州落腳,隱姓埋名廝混於渡口,靜觀時局。」

崔乾佑將杯中美酒一飲而儘,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他其實很早就可以來找方重勇的,但是他卻選擇了靜觀其變。

渡口的腳夫,很容易從南來北往的旅客那裡打聽到各種消息。

「聖人被當今天子殺死,你嶽父王忠嗣被逼自儘,你父親心灰意冷隱退,皇甫惟明兵敗身死……這一年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人無所適從。

後來節帥又帶兵出征河北,崔某想找你也是無門,隻好在汴州等待。」

崔乾佑給自己倒了一杯,心中滿是惆悵。

為什麽世道會變成今天這樣?

崔乾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很清楚:目前局勢還相當混沌,看不出未來誰會更勝一籌。

更彆提笑道最後了。

自從潼關來汴州,崔乾佑利用自己的組織能力,在一眾腳夫中獲得了絕對的威信,如今也算是其中的頭麵人物了,手下一幫聽他號令的小弟,有點類似於方重勇前世的黑社會頭目。

今夜來這裡,便是想跟方重勇聊一聊時局,以及自己將來的路要怎麽走才好。說明白點,就是來看看現在的方重勇還值不值得投靠,以及自己在其麾下能乾什麽,對方又能開出什麽條件來。

換言之,如今崔乾佑也算是身無長物,根基全失。哪怕投靠方重勇,也得談好條件,雙方統一認識。

當過一方主將,掌握用兵之法,崔乾佑又怎麽可能從零開始,從小兵做起呢。

這其實是一個雙向選擇的問題,而不是簡單粗暴的納頭就拜。

「崔將軍,李琩雖然弑父殺君,但指望短期內再有人能攻破關中,恐怕很難實現。

所以本帥以為,長安城內或有變生肘腋之患,但關中朝廷倒台,恐非一朝一夕之事。

哪怕李琩不在了,也會有彆的親王被扶上台。

朝廷老而不死,病而不倒的狀態,隻怕是難以避免了。」

方重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說道。

「確實,李琩隻顧私怨,不顧國家大義,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而且崔某就算回到長安,隻怕也會被清算,哪裡有立錐之地啊。」

崔乾佑感慨歎息說到。

很顯然,方重勇是在幫他分析出路。隻不過去長安這條路,根本行不通。

李琩是個不管事,也管不住事的天子。長安城內蠅營狗苟之輩,必定會如脫韁野馬一般攝取各種利益。崔乾佑這個外人去了,誰能給他提供官位呢,想都彆想了。

就算崔乾佑想找個後台效忠,也找不到具體的,可靠的人。

「河北賊軍,先前皇甫惟明還算是一號人物。論跡不論心來看,他扶持李琬也算是儘了臣子義務。

隻是皇甫惟明一死,河北賊軍群龍無首,各自為政。有衝動行事者如李寶臣之流,有暗中潛伏如史思明之流。

這些人都是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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