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兩個身形健碩的黑衣人出現在道丞謝無嗔府邸後院,兩人一邊一個站著,中間還有一個人,頭上被套了個黑色的袋子。
後院這邊有人在小門裡邊等著,人一來門就開了。
兩人架著這個套了黑布的人一路往前走,沒有去前院,在後院故意轉了幾圈,讓被套著黑布的人錯覺走了很久。
然後他被帶進後院幾間空房。
看起來這幾間空房沒什麼用處,就是平日裡這道丞府內下人們存放一些閒置東西的地方。
三個人到了門口就被護衛伸手攔下來,再三確認了那個被套了黑布的人身上沒有兵器和毒藥之後才被允許進入房門。
門吱呀一聲推開,頭套被拿掉,光線瞬間撲麵而來,讓一直處於黑暗之中的人有些不適應。
下意識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這個人才看清楚西蜀道排名第二的大人物就站在他麵前。
身後的護衛將房門關好就退到遠處。
這幾間平常無奇的屋子四周,戒備森嚴。
老皮匠不是第一次見到謝無嗔了,所以對這樣的待遇也不陌生。
他往四周踅摸了一下,自己走到椅子那邊坐下來,自己動手倒茶,一點兒都不像個客人。
“先生。”
謝無嗔緩步走到主位坐下來,也倒了杯茶。
“這次請你來倒是沒有彆的什麼意思,隻是感謝。”
謝無嗔語氣平靜,但其中蘊含的謝意倒是格外真摯。
“謝我做什麼,你我不過都是為了自己。”
老皮匠品了一口茶,很滿意。
“上次在道府衙門裡相見,軍堂大人連一口茶都沒給。”
老皮匠道:“貿然到訪確實讓人疑慮,所以那倒是正常,今天突然好茶招待......”
他看了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精致,豐盛,甚至可以說奢華。
老皮匠說:“不是什麼好事。”
謝無嗔笑了笑:“先生過於警覺,這次請先生來確實隻是表達謝意,上次多有怠慢,這次想著與先生同飲幾杯酒贖罪。”
老皮匠撇了撇嘴:“酒裡下好毒了?”
謝無嗔倒是一點兒都不生氣,依然笑著說道:“以先生收拾殘局的能力,今天既然能被我請來,就該算定了我不會殺你,若你算到了我會殺你,早就走了。”
老皮匠起身走向餐桌:“那就喝。”
他還是那般不客氣,自己倒了酒,先是聞了聞,表情一喜,然後一飲而儘。
“自從去了長安就有幾年沒喝過蜀中的好酒,長安的酒也好,可是甘烈重於醇厚,回味不如蜀中,長安的酒滋味在前而蜀中的酒滋味在後。”
他又倒了一杯,還是先端起來聞了聞,沒急著喝:“軍堂大人的事都安排好了?”
謝無嗔點頭:“我這邊已無隱患,接下來就看先生的手段。”
他等老皮匠喝了第二杯酒之後,親自動手給老皮匠倒了第三杯。
“先生從白鹿關來,那邊的事被你安排的妥妥當當,原本已要暴露的溫家,所有痕跡都被抹的乾乾淨淨。”
謝無嗔在老者對麵坐下來抱拳:“先生手段,我很欽佩。”
他不等老皮匠說話,端起一杯酒繼續說道:“但這杯酒,我要敬的不是先生在白鹿關的手段,而是敬先生在益州的手段。”
他一飲而儘。
放下酒杯,謝無嗔道:“先生這番安排之後,關於我身份的事已再無威脅,自此之後,我便可以安心做官。”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堂大人這次去了長安就不會回來了,東宮開府,明堂可能會被太子殿下留在身邊。”
“他進入東宮十之七八是為太子詹事,品級比做道府還低了半級,但陛下一心改革朝政重整官製,徐績下台之後,內閣必會成立。”
“明堂從正二品的道府調入東宮做從二品太子詹事,隻要內閣一開,他必是內閣一員,那地位就不是封疆大吏能比的。”
他說到這看向老皮匠:“所以我升任道府,最快是在九月後,最遲也絕對不會超過明年。”
“待我成西蜀道府之後,之前還殘留下的些許隱患也就都可以除掉了,以後與溫家往來,更為穩妥。”
老皮匠笑道:“軍堂大人其實是想告訴我,雖然我幫你解決了大問題,但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溫家最好想辦法發力,讓軍堂在成為明堂的過程之中沒有一點兒變故。”
謝無嗔也笑:“先生說話直爽,我倒是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他起身,再次為老皮匠倒酒。
“先生初到益州的時候,對我說要解決益州這邊的問題需有三步棋走。”
謝無嗔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步,在白鹿關設計引葉無坷來益州,這是最重要的一步,萬幸是先生在白鹿關籌謀,所以這一步很穩。”
“第二步,是葉無坷到了益州之後必須接手案件,這一步其實就簡單了,隻要案發,不用我們操心,葉無坷自己也會主動想辦法把案件要過去。”
老皮匠點了點頭:“葉無坷不來,這些事發生在益州也沒關係,顧山章是當年十二個新秀之一,蘇重臣也是,借助剿匪複仇的事把隱患都除了,計劃不會有什麼變故。”
“可葉無坷在這的意義就不一樣,他是葉千辦,是天下人人信服的葉千辦,你辦的案子和他辦的案子,對於百姓來說意義就是不一樣。”
說到這老皮匠感慨道:“軍堂認為最難的,和我認為最難的,倒是不同。”
他喝了口酒後說道:“如何能讓蘇重臣和南宮七月心甘情願的為你赴死,我以為此事最難。”
謝無嗔道:“是難,但我相信他們願意。”
謝無嗔似乎不打算多解釋,起身再次為老皮匠倒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