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已到達蒲津橋對麵,正在等我們行動。」
「李將軍,叛軍凶猛,在天亮之前,他們的援軍一定會趕到。你率領一萬士卒從南麵進攻蒲津渡口,我率領剩餘士卒正攻北麵丶東麵,伺機奪取蒲津大橋。」
哥舒翰聽到燕軍號角聲後,向大將李承光下達軍令。
他準備兵分兩路行事。
「遵命!」
李承光領命道。
「潼關之敗,數萬兒郎戰死,數萬兒郎奔逃,以至於我們有家不能歸。今日是我們一雪前恥的機會。你們告訴將士們,每斬殺一個叛軍,都獎賞一匹絹,還會得到秦王提拔的賞識,望將士們奮力殺敵,迅速擊潰蒲津渡口的叛軍。」
哥舒翰又向麾下一眾將領說道,進行最後的動員。
守潼關,必守風陵渡和蒲津渡。
哥舒翰在進行「潼關保衛戰」的時候,就在這兩個渡口布置重兵,如同堡壘。
今時非比往日。
燕軍未能肅清唐軍在河東的殘部,特彆是距離蒲津橋近在咫尺的蒲州城未拿下,就注定他們有失去蒲津橋的風險。
「願死命一拚!」
眾將齊喝一聲,咬緊牙關。
在哥舒翰的指揮下,迅速分散開。
哥舒翰雖年老體病,不能如壯年時一樣躍馬揚槍,但他統帥的本領還在。
他讓自己的兒子哥舒晃和哥舒曜各統領一支隊伍,分彆按照計劃進攻北麵丶東麵。
讓他的奴仆左車率領三百最精銳的鐵甲步兵,伺機尋找缺口突襲蒲津大橋。
隻要占領蒲津大橋,援軍就能源源不斷地進入河東。
「殺啊……」
伴隨著滾滾黃河上,喊殺聲直衝夜空。
唐軍占據人數優勢,以包圍的形式進攻,以方便各軍戰鬥。
「敵軍很可能裡應外合,派遣五百士卒守衛蒲津橋。其餘士卒圍繞蒲津渡戰鬥,以防禦為主。」
「本將已經向潼關求援,蒲津渡距離潼關隻有五十裡,援軍在天亮之前必然趕到,兒郎們,用唐狗的頭顱換取軍功,成為大燕的王侯將相,即在今日!」
安神威知道哥舒翰不會無緣無故用殘兵敗將進攻蒲津渡口。
這裡無險可守,即便暫時拿下蒲津渡,當風陵渡和潼關的援軍到達後,也可以輕易奪回來。
惟一的解釋就是哥舒翰與關中唐軍裡應外合,準備奪取蒲津渡口。
一旦讓唐軍拿下蒲津渡,唐軍席卷河東後,風陵渡也必然失去,潼關將沒有側翼。
安神威作為安祿山最愛的義子之一,他一心幫助自己的「父皇」謀大事,絕不允許辛辛苦苦建立的大燕受損。
燕軍擺出四個陣型。
除了守衛蒲津橋的士卒,其餘分彆在北丶南丶東布防,等待援軍。
燕軍長槍向外,配以強弩丶弓箭。
很快,最北側的唐軍距離燕軍隻有百步遠,鐵甲碰撞聲,直摧人心。
月黑風高夜。
就在燕軍準備全力以赴對抗唐軍的時候,黃河對岸如火海一樣映照半邊天。
仔細看去,是密密麻麻的火把,如繁星點點,綿延十數裡。
戰馬的嘶鳴聲也在同一時間響起。
這些火把如龍,連接黃河波濤,正迅速向蒲津橋和蒲津渡口靠近。
本來就有一定壓力的燕軍士卒,看到那交織的火網心驚肉跳。
「不要慌,守住蒲津大橋,縱然唐軍鐵騎十萬,亦無法通過!」
感受到士卒的情緒,在前軍指揮的安神威大喊一聲。
話雖如此,但燕軍倉促應戰,許多地方無法布防。
唐軍鼓足勇氣,從數十步外衝殺向敵軍。
前排是重甲步兵,頂著大盾,呈攻陣之勢。
「咻咻咻……」
燕軍引矢上膛,強弩一齊發射。
「鐺鐺!」
弩矢基本都被唐軍前方的盾牌擋住。
衝陣的唐軍多是朔方丶河東的邊軍,在潼關之戰時,有一部分邊軍及時南下,參加潼關之戰。
驍勇善戰的邊軍在燕軍麵前一敗塗地,正憋著複仇之氣。
而天策上將的軍隊到來,讓他們誓要發揮出血性。
唐軍頂著箭矢丶弩矢,迅速靠近。
燕軍見無法摧毀唐軍,將大盾長槍挺立,組成一道鐵牆。
「殺!」
一名唐軍隊頭舉大槍直攻敵陣。
但他的鐵槍攻在對方的鐵甲上,不得不重新抽回鐵槍。
而他的身軀,也被燕軍的長矛命中,不得不退後一步。
他們都在找彼此的破綻,挑破敵人的盔甲,試圖攻破一個缺口。
有久經沙場的老兵攻敵人的薄弱處,如麵部丶脖頸等處。
一時間,金鐵之音不絕於耳。
相碰撞下,也總有人喋血倒地。
唐軍勝在出其不意,人多勢眾,且有天策上將的援軍。
天策上將李瑄,也曾是河東丶隴右軍的主帥,人人都知道天將軍的神勇蓋世。
這是唐軍的信心來源。
哪怕與燕軍對攻不占優勢,依舊前赴後繼。
死亡,沒有讓後方的唐軍恐懼。
在這種氣勢下,燕軍逐漸露出破綻,多處盾牆被推倒,士卒倒在血泊中。
有的地方唐軍踩著燕軍的屍體向前十餘步,安神威不斷地調遣預備隊抵抗。
大戰兩個刻鐘後,唐軍大將李承光率領一萬唐軍已經迂回到燕軍南麵,靠近蒲津渡口的地方。
雖然李承光率領的唐軍都隻郡兵丶鄉勇,沒有多少套鐵甲。
但李承光主在牽製敵軍,不一定非要攻破燕軍的陣型。
現如今隻要打破一處缺口,就是燕軍敗北之時。
「北麵和西麵兵精,主守北和西!」
又戰鬥一刻,從傳令兵得來的信息中,安神威看到北麵的哥舒曜和西麵的哥舒晃才是精銳。
燕軍戰力雖不俗,但麵對同樣是邊軍,且人數更多的河隴軍,沒有任何優勢。
再加上燕軍恐河對岸的火把,本就是心虛的一方,此消彼長下,很快就陷入劣勢。
奇兵被安神威一再抽調,卻沒有止住頹勢。
安神威看在眼中,急在心裡。
眼看已經沒有奇兵抽調,總不能將守衛蒲津橋的士卒調走吧?
安神威沒看到的是,唐軍攜帶數百羊皮筏而來。
這些羊皮筏是從黃河西岸牧民手中徵用。
「戰鬥已焦灼,準備渡河!」
河對岸的封常清一聲令下,他們要進行渡河。
今夜無風,蒲津渡水流不急,羊皮筏即可爭渡。
每個羊皮筏能坐五名士兵,其中一名為艄手,兩名神臂弩手,一名盾兵,一名長槍兵。
如果岸上有敵人阻止,先用神臂弩射擊,靠近岸邊的時候,神臂弩手和艄手也會攜帶長矛參戰。
「嘩啦啦……」
一艘艘羊皮筏下水,艄手抵抗水流,努力地向對岸劃。
與此同時,數十名神臂弩手在來瑱的帶領下踏上鐵橋,踩在鐵鎖上的木板上。
來瑱是軍中使用神臂弩的好手,他主以佯攻。
整個蒲津橋約一百二十丈長。
神臂弩在四十丈外,就能擊穿鐵甲。
「強弩準備!」
燕軍將領看到唐軍上蒲津橋,以為唐軍要強攻蒲津橋,心中一緊。
弩手們將擘張弩舉起,站在橋頭,第一輪給予唐軍重擊。
他們知道唐軍一定穿鐵甲,選擇在二十丈內射擊。
在這個距離,擘張弩能射穿鐵甲。
但他們沒想到唐軍在四十步外停下,立於蒲津橋中央。
「射擊!」
來瑱一聲令下,強弩雷發。
「咻咻咻……」
滔滔河水上,弩矢劃破黑夜,驚射橋頭。
「噗嗤……噗嗤……」
燕軍弩手正納悶的時候,一支支弩矢命中他們的盔甲,射入他們的血肉中。
他們一個個瞪大眼睛,弩入肉,不死也要重傷,淒厲的慘叫聲,讓蒲津橋的燕軍守軍毛骨悚然。
「不好,唐狗的強弩可百步穿楊。」
「弩手速退,盾槍兵頂上。」
燕軍將領惶恐命令。
沒道理啊!
能在百步外射穿盔甲的,隻有床弩,而唐軍拿的明顯是單兵弩,這聞所未聞。
他立刻將消息稟告給安神威,恐有變數發生。
未知總是讓人恐懼,燕軍害怕,弩手散去,長矛兵頂上。
在橋前的盾牌不是普通的圓盾,而是大盾,來瑱知道即便再靠近二十步,也無法破盾,遂令弩手在原地隨意射擊,給叛軍製造壓力。
他們主要的進攻手是渡河的士卒。
羊皮筏上的唐軍沒有舉火把,等他們開始渡河的時候,燕軍才發現對岸滿河的羊皮筏。
他們急忙將此消息稟告給安神威。
「不能讓唐軍上岸,否則腹背受敵。」
「調一千士卒到河邊將唐狗趕到黃河喂魚。」
安神威向副將榮先欽下命令道。
「回將軍,已無奇兵,徒之奈何?」
榮先欽一臉難色。
唐軍有備而來,他們倉促應戰,能如此已是極限。
在唐軍四麵八方迅猛的攻勢下,能調的兵都調到前線,奮力與唐軍廝殺。
「東麵丶北麵丶南麵,各抽調三百人,這是軍令,讓士卒堅持住,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
安神威厲聲說道。
唐軍渡河的羊皮筏可直接到達他們的內部,腹背受敵,必敗無疑。
他也知道人手不足,但他隻有削弱前線的防守能力,彆無選擇。
崔乾佑和他都沒想到哥舒翰這個老狗恢複這麽快,殘兵敗將跟打雞血一樣。
「遵命!」
榮先欽不得已下令抽調防線上的士卒。
這使得燕軍壓力再增加,麵對唐軍的進攻,不斷後退。
被抽調的士卒來不及組織陣型,迅速來到岸邊。
榮先欽以為隻要先站好位置,就能輕易阻礙唐軍上岸。
唐軍往往十幾艘羊皮筏並進。
最近的唐軍距離岸邊隻有三十步的時候,看到數十名叛軍過來「迎接」他們。
神臂弩手已經引矢等待多時。
「噗嗤,噗嗤!」
燕軍至岸邊,立足未穩,就被一輪神臂弩齊射。
相距隻有二十多步,唐軍的神臂弩手又是精挑細選,十幾名燕軍當場飲恨。
神臂弩手從背後抽出弩矢,用腳引弩上弦。
意識到不對勁的燕軍立刻逃跑,但還是有人背後中箭倒地。
不僅僅是這裡,這樣的場景在黃河岸邊不斷上演。
倉促之下,燕軍沒有料到羊皮筏上的唐軍是弩手主力,頃刻之間,黃河沿岸倒下二百餘具屍體,血水流入黃河,其他燕軍驚嚇,不敢靠近。
即使現在拿大盾丶強弩來防禦,也來不及了。
再說,現在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大盾和強弩。
第一艘羊皮筏靠近岸邊,當無法再前劃的時候,唐軍趟著水到達岸上。
他們將盾牌擋在前方,沒有貿然前進。
等聚集百人以後,他們才會衝擊敵陣。
唐軍強渡蒲津渡,意味著號稱「蒲關」的蒲津橋成為擺設。
這離不開哥舒翰牽製燕軍大部分兵馬。
「蒲津將失,危害潼關,我是罪人。」
「噗……」
安神威見越來越多的唐軍上岸,知大勢已去,氣急攻心下,一口老血噴出。
在這種情況下,任誰都明白不可能再堅守。
「將軍,非您之過,留有用之軀,繼續為國效力。」
榮先欽焦急,想讓安神威撤退。
「哪裡能逃呢?死戰到底吧!」
安神威搖了搖頭,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
黃河又被唐軍占據,他已無路可逃。
現此情形,唯有向義父捐軀。善待他的家人。
說完,安神威取出長槍,帶著親衛迎向黃河邊的唐軍。
榮先欽不想像安神威那樣赴死,他以指揮南麵為由,向南麵而去。
「殺!」
趁此時機,哥舒翰的家奴左車持長槍攻破燕軍的守衛。
他率領鐵甲士卒橫衝直撞,向蒲津橋衝去。
燕軍士卒聽聞背後的戰火,已無戰心。
被衝破一次後,難以組織有效防禦,四向潰散。
蒲津橋上的燕軍,在神臂弩的威脅下,隻能龜守。
但他們架不住前線的潰敗,現在瑟瑟發抖。
左車率鐵甲衝擊過來,長槍如龍,連突連刺,殺死幾名燕軍士卒後,唐軍鐵甲大呼而上,燕軍不斷倒下,毫無反抗之力。
守衛橋梁的士卒就是這樣,最怕敵軍突自己屁股。
「傳令騎兵上橋!」
來瑱率領神臂弩手過蒲津橋後,向親衛吩咐道。
等唐軍鐵騎渡過黃河,燕軍連逃跑的機會也不複存在。
黃河岸邊,安神威率領親衛進行殊死一搏。
他的親衛是數十名胡人,都敢死敢拚。
他又強行收攏上百燕軍,隨他一起衝鋒。
唐軍強弩暫空之時,他們衝到過河的唐軍麵前。
安神威不愧是安祿山看上的義子,即便氣得吐口血,元氣大傷,也依舊驍勇絕倫。
不斷攻來的唐軍,被他接連挑死。
他大槍絕世,橫掃千軍,無一合之敵。
哪怕他的親衛全部被拖住,數十名唐軍都難以進身。
唐軍來自西域的士卒也非常凶狠,安神威攜親衛而來,一看就是叛軍主將。
斬將在唐軍中是非常高的功勳,在李瑄的治下,斬將最起碼能獲得勇士勳章。
即便一名普通士卒,也可因此成為郎將。
哪怕是數十人一起斬將,人人都有十匹以上的絹賞賜。
安神威的親衛先被隔開,十幾名唐軍士卒前後左右夾擊安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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