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
今天夜晚便是厲家仁出殯的日子,不久後便會蓋棺。
蒲遙想著往後永遠也見不到他了,心裡有些舍不得,想去和他道個彆,或是送他一程。
但這一天一大早蒲遙就沒見過他。
他昨日那般不舍,蒲遙以為他今日會一直和他在一起,以嘗思念之苦。
但卻不見他。
“周管事?”
打開門,西院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連時常在他身邊的周正都不見了人影。
西院的門緊緊關著,蒲遙去想開門,竟然沒辦法打開。
越是靠近門邊,越能聽見外麵的動靜。
餘氏之前告訴過他,這天會做法事,讓他回避一下,他八字輕,怕衝撞了他。
蒲遙不知道做法事這麼大的動靜。
剛才在屋子裡竟然一點也沒聽見,直到靠近院門,幾乎是鑼鼓喧天,人聲嘈雜,好像在他門口做法事一樣。
他還能隱約聽見道士祭祀的唱聲,還有敲鼓打羅,一段嗩呐一段唱,唱出他短暫的生平。
蒲遙用力敲了敲門。
“有人嗎?幫我開口門?”
“有沒有人在?誰把院子門鎖了?我還在院子裡啊!”
…………
“什麼聲音?”
周正正跪在蒲團上,為二少爺點燈,驀然聽見剛剛釘死的棺材,竟然發出聲響。
好似裡麵關著什麼活物,正在敲棺材?
一股寒意從腳心直達天靈蓋。
渾身起了雞皮,腦門都出了冷汗。
“喂……”他臉色難看,“是不是把什麼東西關在裡麵了,我剛才聽見有東西在敲棺材。”
他這話一出,跪在他周圍的人一陣寒意,他爹剛好過來,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胡說什麼呢?這都快吉時了,彆衝撞了少爺!”
厲府這幾天本來就是陰氣深深,下葬的日子並非定在白日,而是定在晚上,
人人都是定在白日,因為白日陽氣重,世人迷信,說是這一日陰魂不舍陽世,陰氣格外的重,白日下葬能鎮陰魂。
陰魂這才會乖乖去投胎。
二少爺年紀輕輕暴斃,不知道厲府怎麼想的,竟然定在午夜子時下葬。
此時不過是午後,整個厲府已經黑如濃墨,必須點燈才能看清楚。
違和的怪異感、以及這反常的天氣,再加上厲府的陰冷,本就讓人有些害怕。
如今周正這麼一說,好些來吊唁的客人都隻是匆匆燒了紙便快速離去。
仿佛晚了就來不及了。
周正心裡也是抖了抖,眼睛盯著棺材,“爹,來做法事的道長怎麼還沒來?”
“已經來了。”
“可是我沒看見?”
他話音剛落,便沿著他爹的目光見一名年輕的道人拿著桃木劍在做法。
周正定定看著那道人
,仿佛在哪裡見過,但臉轉過來,又覺得是個普通的得再普通不過的男人長相。
“做法,會用桃木劍嗎?”
喪事做法事一般用的是法器,多是樂器一類,或者的會發出聲響的法杖。
從來沒見過哪個道人用桃木劍的。
仿佛來驅邪捉鬼似的。
還想再看一會兒,已經聽見他爹提醒他,“彆愣著,快乾活,千萬莫要誤了少爺的時辰。”
…………
“人呢?”
此時此刻厲家豐和厲家茂帶著人闖入了西院。
環顧了一圈沒有看見蒲遙。
打開廂房的門,卻見厲家文在裡麵。
厲家茂顫抖的喊的一聲:“三哥!你看、看見了沒有,飄是上麵的是不是咱們二哥?”
屋內情況十分詭異,厲家文看起來有些狼狽,而他對麵飄著的竟然是厲家仁的鬼魂。
厲家仁臉色蒼白,雙眸赤紅,十指長著漆黑尖銳的指甲,一看就是厲鬼之態。
“你們這群賤人,把我的遙遙藏在哪裡——”
他一副發瘋的樣子,橫衝直撞的去殺人。
他的魂體黑如濃墨,如利箭一般俯衝,仿佛要將覬覦自己妻子的兄長和弟弟們全是殺光。
恐怖的力量如暴風雨般席卷而來,整個厲府狂風大作,連西院的屋頂都在吱吱做響,若下一刻就要分崩離析,坍塌毀滅。
可奇怪的是,如此強大的厲鬼竟然沒有傷到在場的人一分一毫。
仿佛隻是一團濃煙衝了過來,氣流的力量將人擊退了幾步,隻讓他的兄弟們身上沾染了如黑霧般的陰氣。
厲家文冷冰冰的盯著他:“原來是你!”
多日來恍惚,以為之間是患上了多重人格分裂症。
他另一個人格,和二弟的妻子日日相會,夜夜耳鬢摩挲,他有時能看見,又不能看見。
當他迫切想要拿到身體的主動權時,永遠是無能為力,好像被巨大的壓力壓住,他被關進漆黑的屋子裡,如同困獸一般。
有時候又拿到了主動權。
昏昏沉沉的,他幾乎分不清日夜。
“人鬼殊途,陰陽兩隔,你已經死去,你纏著他是要害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