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一天天逼近魏人所下達的最後期限,局麵卻始終沒有向好處發展的跡象,河陽方麵的斥候也一直沒有再出現在金墉城外,反倒是魏人的封鎖圍困越發加強,使得金墉城越發的成為一座與外界隔絕的孤島,城中守軍將士們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啟稟主公,城南諸營營主又來府前求見丶催請資糧。」
有親兵疾行入堂,見獨孤永業正伏案假寐,等候片刻後不見醒來,便忍不住湊上前小聲說道。
其實獨孤永業也並沒有睡去,隻是趴在案上於兩臂之間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木紋,腦海中則處於一種放空的狀態,雖然也聽到了親兵的腳步聲與稟奏聲,但卻懶於回應。
一直等到親兵說了第二遍,他才有些慵懶的直起身來,滿是不耐煩的開口說道:「倉中還有多少糧食?先撥給一餐之用,朝減晚省,能支兩日。魏軍又未攻來,營士無需戰鬥,整日臥處帳內,不必消耗太多穀米!」
他作此安排也並不是一味的苛待軍士,而是因為城中所積儲的物資實在是已經到了將要難以為繼的情況,如若再不加限量,很快所剩不多的糧草都會被消耗一空,到時候情況勢必會更加的絕望。
親兵也看得出獨孤永業情緒很差,不敢再作叨擾,隻能點頭應是,然後便退下去按照這一吩咐去做安排。
被打擾了之後,獨孤永業也不再坐在堂中發呆,起身返回內府之中。當其來到校場上的時候,校場上多有精卒在操練武藝,而在看到這一幕後,獨孤永業的眼中才又恢複了一些神采。
校場上的這些徒卒都是在守軍當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勁卒,不同於府外那些缺衣少食的諸營營卒們,他們飲食都有充足的供給,能夠保持旺盛的體力,並且還有力氣進行每天的操練,將身體維持在鼎盛狀態,這便是獨孤永業準備用於突圍的最後手段。
但他作為洛州刺史,本職任務還是要守住金墉城,在朝廷未有明確指令下達之前,一旦選擇突圍,失敗了固然是一了百了,但就算是成功了,也未必就不會有其他的麻煩。
因此儘管獨孤永業已經做好了突圍的準備,但卻遲遲還沒有下定決心。儘管他心裡也很清楚,時間拖得越久怕是情況就會越不利,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真的選擇了突圍,擺在麵前的可能就是一條全無光亮與希望的絕路,這也讓他心內滿是遲疑。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卻始終沒有發生什麽好的轉機,這也讓獨孤永業心中取舍的天平逐漸發生了偏移,不願再困守孤城。
他眼中的彷徨漸漸斂去,轉而泛起一絲堅定的光芒。沒有經曆過被孤立丶絕望長時間折磨的人很難理解他當下的心情,儘管心裡明白即便突圍成功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但他仍然越來越傾向於突圍,不隻是因為不甘心坐以待斃,更是因為突圍這一行為本身就意味著對於國中那些放棄他們的決策者的一種報複與抗爭!
他心內諸種情緒湧動交纏著,正準備向校場中這些精卒下達準備突圍的命令,突然又有親兵匆匆入此,疾聲奏報導:「主公,城外魏軍又有了新動作,一支人馬跨過牆垣丶正向城池逼近。」
獨孤永業聽到這話後心緒陡地一沉,顧不得再在心內權衡思計,披上甲衣之後便匆匆出府,直奔城頭上方而去。
此時的金墉城外,正有千數名魏軍卒眾列成方陣,緩緩的向著城池推進而來。城頭上守軍見到這一幕,心中自是倍生警惕,各自緊握著手中的兵刃準備戰鬥。
獨孤永業在登上城牆稍作打量之後,緊張的心情略有緩解,轉而卻生出一股疑惑。這一支正向城池逼近的魏軍數量並不算多,而且也並沒有攜帶什麽大型的攻城器械,僅僅隻配備了基本的弓刀武裝,明顯不是為了攻城作戰而來,那又是為的什麽呢?
這一支隊伍在推進到一定距離後便停了下來,旋即隊伍中出現數名戎裝將領來到隊伍前方,而隨著這幾人亮相,獨孤永業便也漸漸明白了這一支隊伍來到這裡的用意。
幾名將領皆是北齊降將,為首一個正是不久前投降西魏的原白水王侯莫陳相,其他幾人也都是之前曆次交戰中被西魏所俘獲或直接投降的將領。如今他們來到這金墉城外,意圖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城上兒郎,是否識我?」
侯莫陳相大步行走在最前方,為了讓城頭守軍看清楚自己,甚至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並且脫下了頭上的兜鍪,露出白發蒼蒼的頭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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