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賊怎又從南麵攻來?是否南麵戍將錯望敵情丶大驚小怪?」
尚書省直堂中,高湛在將幾份南麵送來的奏報接連瀏覽一番之後,頓時一臉震驚的說道。
畿內暫掌領軍事宜的斛律羨聞言後便沉聲說道:「洛州丶河陽接連進奏告急,即便一時視察有誤,總不至於連續出錯。羌賊師旅進犯河洛丶河內諸地,情況想是無疑。」
「可是,之前羌賊主力大軍明明在西,何以倏忽竟從南麵而來?難道不是邊將們畏懼賊勢,誤認偏師為主力丶將敵情刻意誇大,以求朝廷早日奔救?」
高湛仍是有些不肯相信丶或者說不願麵對這一情況,對於告急書文中所描述的敵軍細節都無心細覽,轉而質疑起那些駐守南麵的將領來。
旁邊禁軍將領厙狄伏連開口附和道:「大王所憂確有道理,日前羌賊與我大軍交戰銅鞮而得勝,局麵正好,又怎麽會突然放棄彼邊而轉戰他處?反倒是南麵駐軍久無戰事,想必心存懈怠畏懼,恐其勢弱致危,想要藉此討還之前自彼方調離的人馬。」
聽到厙狄伏連的話,高湛也連連點頭,口中沉聲道:「此情也不可不察,決不可因邊將畏敵丶謊報軍情,以致都畿師旅輕率集散丶人情大躁。」
「是真是假,遣使南去察望一番即可。兩地相距本就不遠,如若河內亦遭兵災,則都畿亦需早作防備。若賊情確鑿,越早有備才能免於遭害,人情是否躁亂已經不容從長計議了!」
斛律羨聽著這有些自欺欺人的對話,便又忍不住開口說道。雖然他也不清楚魏軍主力何時抽離並轉戰南麵,但也不覺得南麵戍將們有膽量謊報軍情,尤其是在當下國中如此緊張時刻,膽敢這麽做的話,無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或許長廣王是出於穩定人心的緣故而作此質疑,但是如果敵情確鑿的話,耍這種心機是半點作用都沒有,反而會讓自身的迎敵準備都不夠充足,實在是有害無益。
然而斛律羨還是有點高看了高湛,他作此懷疑可絕不是為的穩定人心,而是另有其他的打算。
在聽到斛律羨這麽說後,高湛便緩緩點頭道:「斛律領軍言之有理,此事或有丶或無,但都應該引起警醒,不可輕視,都畿士民警戒備變自是刻不容緩。
但今畿內士馬匱乏,若敵軍大隊當真由南進犯而來,隻憑畿內當下兵力,自保猶且不足,遑論馳援河陽。當下穩妥之計,便在於畿內勤事備戰,而我則親赴晉陽,調集晉陽甲旅馳援都畿丶抗拒賊軍!」
這話乍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麽問題,因為高湛所說的確是事實。眼下都畿守衛力量非常空虛,在高演將大部分兵力都調出奔赴遼陽之後,眼下都畿能夠調集起來的軍隊僅僅隻有兩萬出頭。這些人馬既要負責宮廷宿衛,還要維持城內治安,實在是沒有餘力向南麵進行增援。
可是高湛說自己親赴晉陽調集師旅來援,則就有點問題了。指望外部師旅來援自然是沒錯的,可問題他乃是高演臨行前所委任的都畿留守,如果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了,接下來誰來主持都畿大局?誰來負責調度人馬救援河內等地?
他之所以懷疑邊將謊報軍情,指斥他們大驚小怪,為的就是營造出一個情況沒有那麽緊急的氣氛,從而自己先行跑路。
大概是他過往人前展現出來的性格比較凶悍,諸將一時間倒也沒意識到他已經嚇得在籌劃跑路了,聞言後便都連聲說道:「請援一事,遣一使徒即可,何須大王往複奔勞!畿內大局仍需大王把控統攝,若羌賊當真賊膽大熾丶進擾河北,亦需大王統控群徒迎戰破敵!」
高湛聽到這話後頓時越發的心慌,就連他二兄高洋統率十幾萬大軍與敵交戰,都被打得大敗虧輸,如今敵軍都已經將要打到家門口了,而他所能控製的不過畿內兩萬出頭的兵力,拿什麽去迎戰破敵?
諸將會錯其意固然讓他自尊得以保全,可是這份對他過於盲目的信任又讓他如坐針氈,於是當即便拉下臉來怒聲道:「爾等武夫貪功好戰,豈不聞事有輕重緩急?當下國中情勢如何,你們難道不知?
是能夠從容與敵交戰丶一決勝負的時機?窮兵黷武,誤國害人!以至尊過往之勇健丶國力之鼎盛,猶且難免自食惡果,今你等仍然鼓動我統眾南去迎戰,是何居心!休言破敵之妄語,但能謹守於當下,已是萬幸!」
眾人聽到高湛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