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鄴都城外的大軍營地中,由於氈帳等基本營宿物資都缺失嚴重,因此整座軍營也都簡陋有加,有許多軍士甚至需要席地穴居丶露天居住。
這固然是因為之前在與魏軍交戰的時候,大量的軍械物資都丟棄在了前線陣地上所導致的。但是如今大軍既然已經撤退歸國,這些營宿物資卻遲遲得不到補充,這自然令人心生不滿。
眼下正當盛夏時節,氣候炎熱,氈帳的缺少倒暫時還可稍微忍耐一下。而真正讓人漸漸忍受不了的,還是飲食物資的匱乏。
尤其如今大軍正駐紮在都畿近畔,而鄴都乃是整個河北最為繁華富庶的所在,多有權貴高官丶大賈巨室之家聚居於此。這些權貴富豪們出入仆傭如雲,拉載著滿車的酒肉佳肴,偶爾在郊外舉行宴會,便會消耗大量的酒水食材,單單被拋棄浪費掉的食料便足以令人垂涎三尺。
一邊是酒池肉林的奢靡享樂,一邊是食不果腹的艱難維生,這些軍士們並不是不能吃苦,之前在戍邊中的時候臥雪飲冰也是常事,但如今親眼見到都畿的繁華丶看到那些權貴們的享樂,真真切切感受到彼此間仿佛身處兩個世界的巨大落差,對人的理智和情感都是一大摧殘!
由於軍營中有著嚴格的軍法限製,軍士們不得私自隨意出營活動,因此所見也不過隻是營地周圍這一隅風物罷了。但哪怕僅僅隻是這一隅之內的人事風光,就已經足以令他們內心當中產生巨大的落差感了。
任誰長期處於這樣的環境中,心中的憤懣與不滿也會越積越多,當積累到一定的程度之後,隻是需要一個契機就能徹底的引爆出來。而在有心人的刻意操作與推波助瀾之下,這個契機也會到來的越快,引爆的憤懣不滿也會越發的強烈。
由於都畿之內物資有限,諸軍營士們的食料也是逐日供給,通常會在前一天的傍晚時分由州府安排役卒將可供營士們一日兩餐的食料送入營中,然後再由一乾督將營主往諸營進行分配,以保證一天的飲食。
最開始的時候,雖然食料供給比較微薄,但總還能保證準時供給,營士們雖然也難免牢騷抱怨,但還不至於餓肚子。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糧草供給就漸漸變得不那麽準時了,原本頭天供給轉為當日供給,而且送達的時間也在逐漸的後退,從清晨到上午丶乃至於午後,很快就連一日兩餐都無從保證了,營士們也都是饑一頓半饑一頓,心中的怨氣也是越攢越多。
這一天將近傍晚時分,運糧的大車才姍姍來遲,而且馬車的數量還遠遠不足。
早已經在營中等的望眼欲穿丶餓的腹如雷鳴的營士們見糧車駛入營地中來,紛紛湧上前去,口中還不耐煩的大聲喝罵道:「你們這些漢兒賊奴想死不成!今日怎麽到來這麽晚?下次若再誤時,必將你等賊漢兒打殺營中!」
負責運送糧草的,都是州府在役的普通丁夫,聽到這些軍士們大聲喝罵,一時間也都嚇得臉色慘白,低垂著頭顱不敢開口說話,隻是用力的拖曳著糧車往營地內裡行去。
但是很快就有軍士發現今天的糧車數量不夠,當即便瞪眼怒聲問道:「今日運糧怎麽隻有三十幾車?這麽點糧食夠誰果腹?是不是你等賊奴私藏!」
說話間,他們便提起拳頭上前追打喝問,而那些丁役們隻能抱頭躲避,口中連連辯解道:「不知丶不知……管庫官人之發給這麽多,奴等怎敢私藏丶請將軍饒命……」
得不到滿意的答案,這些早已經餓的饑腸轆轆的軍士們自然不肯罷休,滿腔怒火直接發泄在了這些役卒們身上,圍住這些役卒一番毆打泄憤,就連那些隨隊送糧的官吏們都不能幸免。
一直等到眾督將聞訊趕來連連喝阻,混亂的局麵才稍稍得以控製,當然主要也是因為這些營士們實在是太餓了,肚子裡饑腸轆轆,就連打人都變得有氣無力,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眼前運來的這些糧食,明顯是不夠全軍食用的。因此不待那些督將們下令分配,早有機靈的營士趁亂湊近到了糧車旁,準備先拿取一部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