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蜀中的動蕩混亂,金秋時節的關中可謂是一片祥和,田野間穀浪起伏,園林中碩果累累,處處都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華州城內同樣也是氣氛喜樂,年初時太師宇文泰忽然遭受奪職,雖然給時局帶來了幾分令人不安的陰霾躁動,但很快便被宇文太師西出隴關丶懾服吐穀渾的雄壯事跡而衝散化解。
由於吐穀渾可汗誇呂閉而不戰,隻是奉表請服,宇文泰也並沒有在隴右繼續逗留,六月時便又回到了關中。皇帝元欽派遣朝使在鹹陽迎接凱旋之師,太師宇文泰在鹹陽留頓數日,也並沒有入朝參見述功,然後便率軍返回了華州城。
大軍返回華州後,南下伐蜀的軍隊業已衝破劍閣丶順利進入蜀中的消息也已經傳來,這對中外府而言可謂是雙喜臨門。而宇文泰也心情大好的表示中外府不必安排什麽凱旋慶典,等到克定蜀中的消息傳回之後再一並慶賀也不遲。
就這樣時間從盛夏進入了今秋時節,待到九月時,伐蜀人馬更準確的消息總算傳回,但卻讓人喜憂參半。
欣喜處在於伐蜀大軍已經攻克成都,這可是北魏最強盛時期都沒能完成的偉業,結果在如今偏處一隅的西魏時期竟然達成了,自然是讓人欣喜振奮不已。
但憂慮之處則在於,由於進據成都的過程中殺戮過甚,以至於蜀中民怨沸騰丶動亂四起,伐蜀大軍能夠控製的不過隻有成都並其周邊一隅之地而已。
宇文泰在得知這一情況後頓時也皺起了眉頭,當即便召集中外府諸心腹重臣們商討對策。
「前者伐蜀,是因蕭紀自棄其民,蜀中空虛乏治,蒼天賜我丶不得不取。薄居羅入境之後也都謹記前囑丶用計謹慎,不以凶殺震懾而以仁義感召,楊乾運等皆蜀中名將,感義來附,足見人心順悖。」
待到諸臣員都被召入堂中,宇文泰先一步開口說道:「之後圍城數旬,未有失策,終於迫使守將請降。可恨城中仍有刁滑難馴,不得已揮戈肅清。蜀人貪禍,群起弄亂,如今軍頓成都,諸位可有良策?」
雖然宇文泰避重就輕的刻意模糊了尉遲迥在這當中的責任,但現實的困境卻並不會蒙人,伐蜀戰事進行到這一步,事態的發展的確是超出了原本所預計的正常軌道,或者說正在向出兵之前所預測的最惡劣的幾種情況之一在發展。
在原本的計劃當中,此番伐蜀所麵對的主要敵人隻是武陵王蕭紀所率領的益州官軍,而且由於蕭紀東征的緣故,這些益州官軍數量也並不算太多。
至於益州當地那些方隅豪強們,並不是第一階段需要麵對的敵人。等到西魏伐蜀成功,確定了對蜀中的統治之後,才會在秩序重建的過程中對這些方隅豪強或打或拉。隻要手段運用得當,基本不會發生群起對抗的情況。
可是如今,由於尉遲迥在成都興造太多的殺戮,使得原本可以延後處理的人事矛盾提前爆發出來。
特彆是侯景之亂剛剛結束,蜀中雖然沒有遭受波及,但侯景亂軍針對江南地區所造成的嚴重破壞,想必也讓這些蜀中豪強們心存警惕,結果如今魏軍入蜀便擺出一副無情的殺戮者這一麵孔,必然會讓西魏針對蜀中的征服和控製變得加倍困難。
就拿當下來說,雖然西魏大軍已經成功了進駐成都城,但成都平原周邊地區卻是變亂頻生,眾多的巴蜀地方實力派都擺出一副不肯合作丶甚至是直接對抗的態度,這自然談不上征服蜀中。
這本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想要妥善解決的話,方方麵麵的因素都需要考慮到。
隻不過因為宇文泰先一步定調事情的原因並不在於尉遲迥,而在於蜀人貪亂,這就極大限製了能夠討論的範圍,起碼在針對蜀人繼續進行統戰拉攏這一問題上,不好任意發揮。
當在堂其他屬員們還在低頭沉思該要如何回答的時候,列席一名年輕人李植便率先起身開口道:「伐蜀之師已用半載,將士雖勇卻疲,如今蜀賊四起丶爭鬥頻生,不知歸期何日,宜須遣使宣撫丶以慰征人。蜀人躁鬨不安,想是未知驚怯,魏安公既行威道,此時也不宜改轍而行,更需加倍威嚇,繼續增遣精兵以益軍威,懲前毖後,以絕後患!」
李植此言一出,在場不乏屬員都目露讚同之色,多是近年來受到宇文太師欣賞栽培的年輕人。
在他們看來,伐蜀本就不是需要多麽嚴肅對待的事情,最為困難的也不過隻是蜀道艱難罷了。如今蜀道難關已經克服,就連成都都已經攻定,四方縱有鵲起之徒也不過隻是烏合之眾,繼續增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