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章惇在廣西

元佑元年九月丁醜(22)

趙煦端坐在紫宸殿的禦座上,看著來到他麵前的張璪。

「相公此去,河北之事,就儘托付相公矣!」趙煦閃著一雙天真的眼睛,從禦座上起身,對著張璪微微拱手一禮。

張璪連忙持芴叩拜:「臣定不負陛下期望!」

「嗯!」趙煦頷首道:「朕在汴京,期待卿在河北為國家再立新功!屆時,朕將親自置酒,為卿賀之!」

張璪再拜,流著眼淚,泣道:「臣謹遵陛下德音,夙興夜寐,不敢忘也!」

張璪自與林希舞弊一案後,一直被烏鴉們集火,各種挑毛病,就差沒有人去查他小時候尿床的事情了。

儘管綾錦院出事給他分擔了不少火力。

但他也是沒臉再留在汴京了。

於是,上表請郡。

趙煦和兩宮,照例慰勉之。

但張璪卻『去意已決』,連續上表丶告罪,三表請辭之後,終於被批準。

於是,九月已亥(20),尚書右丞丶中書侍郎丶通議大夫張璪罷,以資政殿學士出判真定府。

旋即張璪的名字,從宮籍裡去除。

而真定府那邊,也迅速派人入京,來迎接這位執政前去上任。

今日,就是張璪陛辭日了。

真定府派來迎接他的官員,再有兩天就能抵達汴京。

而張璪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收拾好行囊,然後就可以去真定那邊當官了。

不出意外的話,他大概是無法再被拜授執政了。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趙煦自己有好多人要用,根本沒有空間能給張璪安排。

目送著張璪亦步亦趨的退出紫宸殿,趙煦回過頭,看向簾中的兩宮。

「今日張相公出判真定,司馬相公又在月初辭世……」趙煦悠悠一歎:「加上,去年出判蘇州的韓相公,今年出鎮廣西的章相公……」

「皇考所遺臣的輔政大臣,都堂之上已是寥寥無幾矣!」

兩宮聽著,隻以為是趙煦在懷念先帝,也沒有多想。

向太後於是安慰道:「六哥,此番張相公出判真定,是為了保全他。」

「強留在京城,才是害他!」

「兒知道……」趙煦點頭,眼中閃現一點淚花:「兒隻是有些思念父皇了……」

向太後歎息一聲,道:「先帝神靈在天上,一定也在看著六哥……」

太皇太後則道:「官家,待西賊退兵後,可去景靈宮中,瞻仰先帝禦容畫像,將西賊敗軍之事,上稟先帝,以慰先帝神靈……」

「先帝在時,最掛記的就是平滅西賊了!」

「嗯!」趙煦點點頭,然後靠在坐褥上,忽然悠悠問道:「也不知章相公在廣西如何了?」

兩宮聽到這裡,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眯起了眼睛。

因為章惇在京時,這孩子對其的態度,並不算熱忱。

就連召對都很少。

所以,當初選章惇南征,兩宮都沒有反對。

甚至,兩宮都存著趕緊打發走這個王安石的親信的心思,迅速的任命章惇出鎮廣西,主持南征。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讓兩宮都很詫異。

首先,章惇出鎮廣西,給的待遇很高。

以資政殿學士,為廣西經略安撫製置使丶知桂州軍州事兼廣西管內勸農使丶觀察處置等使。

這些都是宰相或者未來的宰相出鎮才給的待遇和權力。

幾乎等於將廣西軍政大權,包括司法丶刑獄丶常平丶人事丶工程丶軍事全部委托給章惇。

其職權堪比唐代的節度使了!

章惇在廣西,實際得到的權力,則比詔書上的文字還要高。

其不止可以節製廣西軍政民事,還能節製廣南東路丶荊湖南路丶江南西路的監當官。

大宋三大場中的兩個,直接成了南征大軍的錢袋子。

江淮六路發運司的漕船,日夜不停的向廣西轉運錢帛,在經濟上支持戰爭。

這種信任程度已經超過了當年範仲淹丶韓琦在陝西時得到的信任與支持。

南征勝利後,章惇所獲得權力非但沒有削減,反而增加了——從資政殿大學士,改為紫宸殿學士,超授正議大夫,以廣西經略安撫製置使依舊兼管內勸農使丶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同時再兼任安南宣撫使——直接將交州八州甚至是交趾的管轄丶戰和權力也交給了他。

這幾乎就是明示朝野——章惇,朕的人,乃社稷之臣,有宰相之姿!

也是那個時候,兩宮第一次認清了這個孩子——他是年紀小,但心思深,城府多啊!

藏事情能藏到這個地步!

在沒有揭開答案前,誰能猜到,他對章惇竟信任丶偏袒丶愛護到這個地步?

對此,向太後是欣喜——我的兒子,果然有出息!都能藏事,知道瞞人了!

而太皇太後的內心則是五味雜陳,最後隻能安慰自己——官家是孝順的,也是愛護親戚的。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太皇太後漸漸萌生了歸政的意思。

直到前不久終於想通,也下定了決心。

體體麵麵的退場,總比被人逼著撤簾要好!

所以……

「六哥(官家)是想讓章惇回朝拜相?」兩宮在心裡猜測著。

……

廣西,邕州。

雖已是九月底。

但,廣西這邊依然是溫暖的十來度二十度,有時候天氣好甚至還能有二十幾度。

所以,章惇依然是寬袍大袖一副瀟灑的做派。

「相公……」

「這是剛剛熬出來的糖霜……」

高遵惠捧著一個缽盂,獻寶一樣的來到他麵前:「請相公品嘗!」

這位太皇太後的族叔,此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

章惇接過缽盂,打開蓋子,便看到了那缽盂中雪白細膩的糖霜。

他輕輕一沾,然後放在嘴中品味起來。

甘甜的糖霜,在口腔中被融化,多巴胺開始分泌,讓他感到滿足丶幸福丶安逸。

「好糖!」

「就這一缽盂糖霜,若在汴京,少說也能賣三五貫吧?」章惇笑眯眯的看向高遵惠:「公事這是要發大財了呀!」

高遵惠嘿嘿一笑:「小本買賣,小本買賣,隻是賴當今官家恩典,相公關照,勉強養家糊口罷了!」

章惇聽著,笑而不語。

養家糊口?

有你們這樣養家糊口的嗎?

如今,那安南道八州的土司,都在大種特種甘蔗。

那地方不缺牛,卻極度缺鐵器,尤其是合格的農具。

廣南西路的那幾個鐵監,現在就算是十二時辰連軸轉,都趕不上交趾地區的鐵器需求量,於是,大把人跑去廣南東路訂購鐵器。

廣南東路新上任的轉運使蔣之奇,因此吃到了一波天降的訂單。

也是因為這個事情,現在廣州市舶司的船,越來越頻繁的往來於交州諸州與廣西之間。

章惇因此打算在交州之地,選一個優良深水的地方,營造為港口,既作為大食丶天竺丶三佛齊等地海商往來歇腳丶避風之地。

也可以加強與廣南東路的商業往來。

「公事特意從順安州來邕州,總不會隻是帶點糖霜來給本官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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