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禦前會議(1)

元佑元年九月戊子(初四)。

中書舍人錢勰為給事中,右諫議大夫鮮於侁與太常少卿梁燾兩易,互換官職。

右司諫丶集英殿說書蘇轍,寄祿官自朝散郎,升為朝請郎,加直集賢院丶賜銀魚袋,拜為左諫議大夫。

左正言朱光庭為左司諫,右正言上官均為右司諫。

朝奉郎丶知登州蘇軾,館閣貼職,自直集賢院改直龍圖閣。

從此以後,大家就可以尊稱一聲蘇龍圖了或者蘇直閣了。

兩浙路轉運使丶朝奉大夫丶直龍圖閣陳睦,為龍圖閣待製。

這意味著陳睦正式跨過了待製的門檻。

放下都堂今日上奏的擬升遷官員劄子。

趙煦便看向了,在他麵前殿上坐著的左相韓絳以及樞密院的兩位執政,李清臣與安燾。

除了這三位宰執外,兵部尚書呂大防和戶部侍郎章衡,也列席殿中,坐在宰執們身後。

他們是代表都堂,來和趙煦通報沿邊軍情,並進行商議的。

這也是兩宮特彆是向太後的意思。

兩宮都不太懂軍事地理,哪怕太皇太後,自詡將門之後,對這些也是一竅不通。

身居深宮的婦人,連汴京城到底多大,也未必清楚。

想叫她們知道千裡之外的陝西甚至熙河路的地理?

要她們指揮一場涉及千裡的大型戰爭?

這實在是有些為難她們了。

以她們的能力,也實在是力有未逮。

正好,趙煦通過一年多的表現,尤其是對南征交趾的部署,贏得了朝野內外的擁戴和支持。

一個不微操,給錢痛快,賞賜及時,還知道尊重前線將帥決斷的官家?

天可見憐!

無論是三衙的大將們,還是東西二府的宰執都是淚流滿麵。

自太宗發明賜將圖,乾涉前線指揮以來。

曆代趙官家,個個都愛微操,最喜歡的就是宅在宮中,隔著千裡,幻想陝西的地理,然後隔空指手畫腳。

常常一頓操作猛如虎,前線直接就被帶崩了。

最後,前線將帥士卒為了趙官家們的微操買單之餘,朝中大臣還得幫著擦屁股。

就這,大臣們還得捏著鼻子,歌頌官家聖明,偶有小挫,隻是意外。

沒辦法!

誰叫他們這些士大夫們是這個國家另一半的主人呢?

這就好比一個家裡,丈夫人菜癮大,有點小錢就愛去勾欄裡賭博,一賭就輸光光。

妻子能怎麽辦?

隻能歎息一聲,默默掉幾滴眼淚,甚至還得陪著笑臉,哄著丈夫——不是郎君技術不行,純粹是運氣不好!

不然,難道還能和離不成?

就算和離了,還能找到比這個丈夫更好的嗎?

千年來,曆朝曆代,文人士大夫地位,可從沒有像大宋這麽高過!

趙煦就不一樣了。

自己心裡有逼數,不微操,不瞎指揮。

前線軍賞及時,後方諸事也安排的妥妥帖帖。

無論將帥,還是宰執,都很安心。

這下子,再打不贏就真和趙官家沒有關係了。

所以,大家也都很用心。

特彆是韓絳丶呂公著,這兩位宰相,一個經曆過羅蕪城戰略的失敗,一個主持過五路伐夏的後勤保障工作。

對此是深有感觸的。

事實也證明,隻要趙官家安坐汴京城,對前線的事情少指揮,彆動不動就隔著幾千裡,發表自己的『真知灼見』,乃至於賜給陣圖,要求將帥依陣圖用兵。

前線的將帥,自然知道如何用兵。

於是,雖然沿邊各路,現在差不多打成了一鍋粥。

但到目前為止,廣袤的千裡戰場上。

大宋還沒有丟過任何一個大型寨堡,丟掉的基本都是作為警戒的哨所丶邊境上的烽燧台一類。

哪怕是在西賊丶吐蕃夾擊的熙河路,戰線也一直維持著穩定。

吐蕃至今未能攻入廓州,被種誼和溪巴溫攔在了溪哥城外。

西賊國相梁乙逋的主力,依然頓兵於定西城一帶,蘭州依舊穩若泰山。

反倒是西賊那邊,在猛攻了大半個月後,除了熙河路外,其他各路攻勢都漸漸陷入了疲軟。

按照一般經驗,他們再拖個十天半個月,就會因為糧儘而撤軍。

所以,如今朝中,尤其是三衙丶樞密院,都充盈著輕鬆的氣氛。

就是戶部和兵部,看著水漲船高的軍費開支,一個頭兩個大。

章衡最近連頭發都掉了一大把!

「陛下,中司近來累章彈劾河東經略呂惠卿。」韓絳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彙報著:「前左正言蘇轍上劄乞以呂惠卿,勞師動眾靡費億兆,卻無功而返而治其罪。」

「前右正言朱光庭,更言呂惠卿所招羌部,恐非真歸義,隻是惠卿為己塗脂抹粉而為之。」

「然累章彈劾,陛下卻皆留中。」

「臣惶恐,乞陛下降下德音指揮,以安朝野人心。」說著,韓絳就起身持芴一拜。

其實,韓絳近一年來和呂惠卿關係,多少改變了一點。

當然,隻是一點。

所以,呂吉甫有難,他韓子華當然要點讚。

趙煦笑眯眯的擺擺手:「相公有所不知,河東之事,朕早得太原走馬承受公事梁從易等所報,知河東經略出兵乃在於牽製西賊左廂主力。」

心裡麵,卻是忍不住搖頭:「呂惠卿啊呂惠卿,汝又欠朕一次了!」

算上上次張之諫的事情。

呂惠卿欠他兩次了!

韓絳楞了一下,他自知道官家是在替呂惠卿打掩護——河東的走馬承受公事梁從易是去年才上任的。

梁從易的哥哥,就是已經致仕的昭宣使丶永州團練使丶入內內侍省押班梁從吉(兩人應該不是親兄弟,屬於被收養的義兄弟)。

梁從吉是內臣之中被人認為是古之惡來丶典韋一般的人物。

其戎旅三十餘年,好幾次都被人射成了馬蜂窩,屬於在閻王爺那邊反覆橫跳的人物。

他的路子,更是內臣之中最狂野的。

其出名,就是跟著文彥博平貝州之亂,所以和文家關係密切。

此外,他還在五路伐夏的時候,救過高遵裕的命——高遵裕兵敗,就是他帶著最後一支有組織的宋軍殿後丶掩護被洪水衝的七零八落的宋軍殘部順利撤回宋境。

此戰,梁從吉身被二十餘創。

據說戰後是被人抬回來的。

去年,新君即位,命李憲回朝述職,就是以梁從吉暫代的李憲職位。

其後,梁從吉也被調回汴京,去年年底進昭宣使,拜永州團練使,隨後以入內內侍省押班致仕。

當今官家賜宅於汴京新城鹹宜坊!

鹹宜坊什麽地方知道不?

親賢宅就在其中!

親賢宅裡住著誰?二王啊!

將梁從吉這樣一個公認為古之惡來丶典韋一般的內臣宿將,安排到鹹宜坊乾嘛的,還用問嗎?

其弟梁從易是誰的人,也就不用思考了。

便隻聽官家接著道:「另外,河東經略使也在本月戊辰(初一),上實封狀與朕,談及河東出兵。」

「河東經略言,其率兵兩萬,征討西賊,除了牽製西賊左廂兵馬,使其不得支援西賊宥州等路外,亦是循皇考元豐六年,所準河東擾耕故事。」

韓絳低著頭,奏道:「即使如此,呂惠卿勞師動眾,靡費億兆,卻無所建功也是事實!」

「然而,其卻上報朝廷,為諸將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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