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要顧全大局啊

元佑元年四月庚子(十三)。

趙煦用完早膳後,便到了慶壽宮中。

最近,他到慶壽宮的次數越來越多,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當然,這是逐漸增加的。

兩宮也適應了這個節奏,感覺是趙煦開始黏她們了。

這正常!

官家(六哥)再怎麽樣,也隻是一個孩子。

孩子黏母親丶太母,很合理。

見他來了,向太後當即招手:「六哥來,母後給六哥看個東西。」

趙煦乖乖的坐到兩宮身邊,眨著一雙可愛天真的眼睛:「母後要給兒臣看什麽?」

活像了他在現代泡吧的時候,那些湊到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哥哥怎麽一個人喝酒啊?」

向太後看著趙煦的樣子,嘴角的笑容,止不住的蔓延,太皇太後在旁邊,更是露出了姨母笑。

對趙煦和向太後之間的親密母子之情,有些時候,真是讓她感懷不已。

她也想有一個這樣的皇帝兒子。

可惜,先帝並不親她,反而更親沒有血緣關係的慈聖光獻。

這讓她一直耿耿於懷。

如今,卻在兒媳和孫子身上,看到了她當年求而不得的東西。

於是,這位太皇太後老懷大慰。

每每看著這對母子的親密互動,她自己也有一種滿足感。

向太後將一紙奏疏遞給了趙煦:「六哥看看吧。」

趙煦接過來,放在手中看了看,便道:「是範學士的弟弟寫的奏疏啊!」

奏疏的抬頭,有著寫奏疏的大臣差遣丶頭銜及名字:龍圖閣直學士丶陝西轉運使臣純粹。

毋庸置疑,這位就是範仲淹的小兒子,那位蘇大胡子最親密的友人範純粹了。

向太後嗯了一聲,道:「確實如此。」

趙煦低著頭,認真的看了一遍,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

「真乃大才也!」趙煦看完,撫掌大讚。

向太後也笑起來:「六哥也覺得好?那母後和太母,就要用印,準其奏議,先在鄜延路丶環慶路以及涇原路試行其策。」

趙煦嗯了一聲,眼中卻閃過一絲異色。

「看來,不止是章楶發現了黨項人的戰術漏洞和弱點了。」

「範純粹也在實踐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

範純粹的奏疏,是一篇對過去數十年,宋夏戰爭進行分析丶總結的奏疏。

經過範純粹的分析丶總結。

他最終抓到了一個關鍵——大宋沿邊各路,在遇敵時,嚴重缺乏配合。

諸路兵馬,各自為戰。

前方寨堡,經常性的孤立無援,被敵切割丶包圍。

所以,範純粹建議,朝廷下旨,在沿邊各路,在一線寨堡之後的腹地,揀選精銳,組建以騎兵和精銳步兵為核心的機動兵團,配屬在二線,以便隨時支援前線,而在一線寨堡,則隻放防禦為主的駐泊部隊,依托堅城要塞,固守不出。

同時,他還建議,簡化各路兵馬戰守救援的流程。

本路兵馬在得知鄰路遇敵時,既可不經朝廷旨意,而由本路經略使臨機決斷,出兵救援。

「範純粹之議,已觸碰到了章楶後來的彈性防禦的門檻了!」趙煦在心中喃喃自語著。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他感慨一聲。

隻能說,在經過了數十年宋夏戰爭的拉鋸和鏖戰後。

大宋這邊的有識之士,都已經開始正視敵我優劣,並尋找問題所在。

所以,章楶後來的彈性防禦戰略,不是他一人之智。

而是,從慶曆年間以來,無數名臣大將,在戰爭中的失敗與教訓,成功和經驗的基礎上,總結而出。

這樣想著,趙煦就微笑著看向兩宮,道:「太母丶母後,劉昌祚既已回京述職,鄜延路經略使出缺,不如就命這位範大臣為鄜延路經略使,命其在鄜延路,試點其所議論之策。」

向太後當即看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頷首微笑:「官家之議甚好。」

這位太皇太後近來心情非常舒爽。

主要是,章惇南征太給她長臉了。

王師摧枯拉朽,不過一月,大軍直取富良江,令交趾震怖丶俯首。

如今,交趾已遣使求和。

同時,大理國丶真臘丶占城等國,也都被此戰震懾,紛紛遣使來朝。

大宋威名,遠播四方。

這讓太皇太後每每想起,嘴角都會輕微上揚。

老身臨朝聽政,一年有餘,便南服交趾,拓土千裡,不止儘得交趾江北之地,還讓交趾人乖乖遣使求和。

大理丶真臘丶占城等國震怖,遣使來朝。

先帝在位時,有過這樣的事情嗎?

好像沒有吧。

熙寧南征,功虧一簣,五路伐夏,最終徒耗軍費,永樂城之戰更是一敗塗地。

而老身隻遣五千人南下,便得到了這樣的成果。

老身真是大宋第一太母!

未來青史之上,必與古來賢後同在。

於是,這位太皇太後便道:「就依官家的意思好了。」

「待劉昌祚入朝後,便以範純粹為鄜延路經略安撫使!」

說完朝政,太皇太後就看向趙煦,道:「官家可聽說了,近來禦史們在彈劾的事情?」

趙煦眨著一雙可愛天真的眼睛,小臉紅彤彤的:「孫臣近來,一直在用心功課,並無太多閒暇關注朝政,還請太母明言之。」

做戲做全套。

趙煦在章惇生擒李常傑後,便開始進入了『好好學習丶天天向上』的節奏。

除了在集英殿裡讀書,就是來慶壽宮陪兩宮。

哪怕到了慶壽宮,他也是捧著書在看,仔細的記著筆記。

主打的就是一個——朕什麽都不知道。

太皇太後不疑有他。

這個孫子認真讀書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便道:「廣西地方,有些奏疏入京,說是廣西經略使章惇,生擒交趾偽太尉李常傑後,並未奏請朝廷,便決定在邕州將之淩遲……」

「此有違祖宗法度也。」

趙煦聽著,托著腮幫子想了想,便起身對太皇太後謝罪道:「孫臣卻是要向太母丶母後請罪了。」

「嗯?」

「不敢瞞太母,當初章相公南下,陛辭之時,孫臣曾與之交代過一句話……」

「若得李常傑,必將之淩遲,以祭當年邕州死難軍民。」

「六哥怎會有這個想法?」向太後奇了。

趙煦睜著自己拿雙黑白分明的真誠雙眼,說道:「回稟母後,父皇在時,曾和兒臣說過,交趾當年屠邕州,乃生平之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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