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你!”李秀雅往前邁出一步。
“縣主。”吳嬤嬤福了福身。她沉著聲線口:“老奴不清楚縣主是在哪裡受了委屈,才會丟了體麵,深半夜跑來這裡鬨事。縣主如此行徑實在不妥。長主知曉,亦當不悅。”
吳嬤嬤抄著手,冷著臉拿腔作調。她身量雖非十高挑,卻總是給人一種她居高臨下斜眼睥人姿態。
不管吳嬤嬤說了什麼話,隻要拿出那種深宮裡腔調,聽上去就讓人發怵,也容易讓人冷靜下來。
李秀雅侍女猶豫了好久,終於是忍不住小聲地勸:“主子咱回去吧,長主應該也快要回府了……”
阿淩也從月皊身後走出來,朝李秀雅做了個請手勢,這是正大光地要趕走了。
李秀雅咬著唇,不忿地瞪著月皊,滿腹怨氣地說道:“來日方長,你給我等著!”
李秀雅惱怒地轉身離去,因為太過氣憤,走門口時候差被門檻絆了一下,幸好她侍女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能不能嫁江家沒有那麼重要,她本來也隻是對江厭辭有那麼一好感,覺得嫁進洛北郡王府之後日子不錯。在她心裡,江厭辭不過是以嫁五六個人選中一個。如今事情發展成這樣,她曾經對江厭辭那丁中意徹底煙消雲散,這是將整個江家都給恨上。
月皊望著李秀雅走遠背影,她臉上燦爛笑容慢慢淡下去。
月皊剛剛麵對李秀雅時笑臉,四真六假。
這真,是因為她真好煩李秀雅。
這假,自然是因為交爵之事萬般複雜思緒。也有幾故意氣李秀雅意思。
月皊似乎已經習慣了江厭辭突然做出什麼讓她驚詫不已事情。江厭辭從來不會提前對她說什麼。月皊慢吞吞地在椅子裡坐下,垂下眼睛陷入沉思,神情慢慢低落下去。
她原先怕她事情連累江厭辭,影響仕途,又讓擔上不好聽名聲。
她沒有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她不僅連累了三郎,還連累了整個江家……
吳嬤嬤瞧著月皊這神『色』,忍不住儘量放緩了語氣,勸:“娘子莫要多思。”
月皊眼睫顫了顫,有難過得低聲軟語:“嬤嬤,我好像才是那個煩人精……”
吳嬤嬤沉默了片刻,才再口:“這些年聖人削爵之舉頗多,三郎主動將爵位交出去,也是順了聖人意。天大地大,誰也大不過龍椅上九五之尊。”
這還頭一遭有人從這樣角度寬慰月皊。江厭辭向來寡言,自然不會對她說這些話。
月皊抬起眼睛來,驚訝地望向吳嬤嬤。她伸出手來,去拉吳嬤嬤衣角,軟聲道:“嬤嬤以再和我說說嗎?”
吳嬤嬤本不該妄加議論,是望著月皊這雙噙著好奇濕潤眸子,她微微動搖,終是又口:“京中之地,官職是一回事,實權是一回事,遠近是一回事,三者有時互相影響,有時又毫不相乾。”
瞧著月皊蹙眉認真思量神情,吳嬤嬤頓了頓,說得簡單了些:“歸爵之舉,利大於弊。”
月皊頭:“我好像懂了……”
吳嬤嬤瞥一眼月皊似懂非懂模樣,唇角幾不見地輕勾。她讓自己語氣再緩柔一些,最後說:“就像當初江二爺事發,娘子陷在即降罪又無罪境地。三郎未正式娶妻,這‘扶妾’罪名也同樣陷在有無境地。”
月皊再頭,心裡鬱鬱逐漸緩解了不少。她抬起眼睛來,望著吳嬤嬤擺出一個乖巧笑臉來,軟著聲音認真道:“嬤嬤真很會安慰人!”
吳嬤嬤重新板起臉來,又抄著手拿出深宮裡腔調,沉聲:“娘子此言差矣。老奴非安慰人,隻是講道。”
“那嬤嬤真會講道!”月皊急急說。
吳嬤嬤嘴角扯了扯,終是沒再接話。
這個時候,花彤滿臉喜『色』地小跑著進來。她笑臉對月皊說:“娘子,離娘子回來了!”
“離娘姐姐回來啦!”月皊一下子站起來。她急急快步往走,提裙邁出門檻,遠遠看見離娘正朝這邊來身影。
“姐姐!”月皊幾乎是小跑著朝離娘迎過去。
離娘也遠遠看見了月皊,一雙鳳眸溫柔地彎了起來,她亦是加快了步子,快步朝月皊走去。
兩個人在庭院裡相遇,月皊拉住離娘手,趕忙關切又緊張地問:“怎麼樣呀?”
她一雙眼眸連眨都不眨一眼,盯著離娘臉上表情。她心裡很緊張,生怕離娘這是一場空歡喜。
離娘還沒有口說話,月皊先在離娘眼睛裡看見了喜訊。
離娘用力回握著月皊手,緩緩頭,柔聲道:“我有家人了。”
她溫柔嫵媚語氣一如既往,聲音裡又滲著一絲情真意切哽咽。
月皊一下子笑出來,下一瞬又頃刻間紅了眼眶。她紅著眼睛認真道:“真好,真好呀!”
離娘望著月皊發紅眼睛,心中很暖。當有一個無親無故人真心實意地為自己好,這種感覺真很溫暖,整顆心仿佛都泡進了一汪溫水中。
“走,咱進去細說!”月皊拉著離娘手往屋裡走。她一邊走一邊歡喜地碎碎念著:“姐姐有了父親,再也不是一個人啦。那個姚族人叫微、微什麼來著?”
“微生默。”離娘含笑提醒。
“嗯嗯。”月皊笑著頭,“那姐姐以後就要叫微離啦!”
離娘笑著搖頭,去糾正她話:“不是這樣。微生是姓。”
她頓了頓,心中升起一絲感慨來,柔聲道:“微生黎。”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已經進了花廳。離娘拉過月皊手,在她手心裡一筆一劃地寫下“黎”字。
就像當初月皊拉著她手,在她手心寫下“廿”字。
黎字筆畫多,月皊仔細去瞧,才認出來。她驚訝:“原來是這個黎呀!”
離,是離娘給自己取名字。因她從有記憶始,一直在與身邊人不斷離。
是她現在有父親了。
黎是微生默給她取名。不管再黑暗夜,總會走儘頭,等充滿希望黎。
“快與我說說,怎麼認親呀?找那戶人家啦?那戶人家認識你父親嗎?”月皊很是好奇,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
微生黎微笑著,柔聲與月皊解釋著。
她跟著微生默回那個小鎮,曾經收養她人家已經搬走。她又跟著微生默尋了一個又一個地方,終於找了那戶人家。
在還沒有找那戶人家之前,微生黎與微生默心中已經默認這事情八九不離十。因那個時候微生黎年紀太小,很多記憶都不準確,是不能確時間。
尋那戶人家,弄清楚微生黎母親帶著她借住、離、再回來等幾個時間,也問了微生黎生辰。
所有時間都對上了。
且最重要是,當年那戶人家不會平白收留無親無故微生黎母女。微生黎母親是拿了些首飾給那戶人家。
那幾件首飾,微生默認識。
月皊認真聽著微生黎解釋,長長舒出一口氣,感慨:“不管過程這樣,終於父女相認了就是好事呀!”
她瞧著微生黎臉『色』,又小心翼翼地詢問:“那你母親呢?是真失足跌進水裡了嗎?”
微生黎蹙了眉,低聲道:“那戶人家是這樣說。”
微生黎雖然為母親去世難過,畢竟是好多年以前事情了,她這些年早已消耗了喪母之痛。如今能與父親團聚,成了眼下重要事情。
月皊忽然“呀”了一聲,問:“那你是不是要跟著你父親回姚族了?”
微生黎臉上笑容稍消,緩緩了頭。
“好舍不得……”月皊聲音小小。姚族實在是太過遙遠。月皊隱約覺得微生黎跟父親回姚族,她許是再也見不了。
微生黎望向月皊,心裡也有些舍不得。
她這些年身若浮萍,朋友不論富與貧都結交了一些。如今將要離中原,最舍不得卻是月皊。
當然,在這些朋友之,還有一個人讓微生黎不舍。她隻要一將要回姚族,今生再也不能見那個人,心裡難受得連喘息都變得刺痛。
微生黎垂下眼。
這世間哪有什麼兩全。很多時候必然要做出取舍。離,於也好。
月皊十白微生黎此刻心情,她太白了。她也白這個時候,所有勸說都是沒有用。她隻能拉著微生黎手,輕輕搖了搖。
微生黎抬眸,給了她一個溫柔淺笑。
·
壽宴結束,參宴文武大臣和皇親國戚陸續離宴殿。停在宮門車輿一輛又一輛陸續離去,越來越少。
江厭辭親手扶著母親和姐姐登上馬車。
“厭辭,夜裡風涼,你和元衡騎馬了,進車裡來。”華陽主道。
江厭辭便登了車。
一輛輛車輿從宮門口往不同方向離去。與一輛馬車擦肩過時,那輛馬車裡議論聲,被夜風吹進江家馬車裡。
顯然,那輛馬車裡坐臣子不知曉江家馬車相擦過。
“真是沒有江家把爵位交出去了,這是什麼未雨綢繆不成?”一個年輕聲音詢問。
另一個稍年長嗓音帶著醉意,冷哼了一聲,道:“我看就是那個養在頭孩子不爭氣,坐不住富貴。也不知道闖了什麼禍,要拿祖上傳來爵位補上。”
“那也太敗家子兒了吧……”
兩輛馬車朝著相反方向走了。
沈元衡偷偷看了眼江厭辭神『色』,琢磨著該怎麼口說些話安慰人。還沒琢磨個所以然來,江厭辭忽然了口。
“祖上傳下來爵位是虛富貴。日給母親掙大尊榮。”江厭辭沉聲道。
“好啊。”華陽主笑著說,“江家祖上不過就是個郡王爵,我兒爭氣,以後給我掙個王爵回來。”
“好。”江厭辭答應下來。
沈元衡看看華陽主神『色』,再看看江厭辭神『色』。心裡竟然一時『摸』不準母子兩個對話是認真,還是玩笑話?
不過就是個郡王?
掙個王爵?
這話認真?
沈元衡皺著眉,用手指頭撓了撓臉。苦思冥地琢磨了好一會兒,慢慢有了結論——恐怕華陽主說是玩笑話,江厭辭卻是認真。
沈元衡神『色』複雜地望向江厭辭。
江厭辭這個表哥,不對,是小舅子!這個小舅子總是能乾出讓沈元衡又震驚又佩服事情。
不得不承認,這個小舅子是真優秀啊!
縣主姐姐一個這麼優秀弟弟,豈不是越發覺得沒出息?沈元衡偷偷瞟了一眼江月慢,又飛快地收回視線,蔫頭耷腦地低下頭。
江月慢瞥過來。很多時候,江月慢不是很解沈元衡,那腦子裡好像總是能產生奇奇怪怪法。
馬車回江府,江厭辭得知月皊不在府中,是回了織雲巷。猶豫了一下,連觀嵐齋也未入,轉身牽了馬,動作乾淨利落地翻身上馬,馬鞭一揚,身影消失在夜『色』裡。
“又走了。”華陽主笑著打趣,“走了也好,兒個府裡人知道交爵之事,還不得煩死個人。避一避也好。”
折騰了一整日,江月慢有些疲憊,與母親沒說幾句話,便回了自己院子。
府裡下人知道今日進宮必然是件勞累活兒,早就將泡浴熱水準備好了,江月慢回去立刻進了浴室,在熱水裡泡了很久,逐漸紓解了身體疲乏。
待她泡浴完,已經快子時了。她慵懶地打著哈欠,取了件單薄寢衣裹在身上,款步回了房。她身上有出浴濕氣,也有出浴嫵媚。
沈元衡看著她邁著慵懶婀娜步子緩步朝床榻來,睜著眼睛,喉結快速地滾動了兩下,又在江月慢過來時,及時臉,規矩得不敢『亂』看。
江月慢瞧著沈元衡渾身不自在模樣,隨手捏了捏紅透了耳朵尖。她懶懶淺笑了一聲,收了手,軟綿綿打著哈欠躺在床榻上,準備睡了。
不多時,沈元衡也躺了下來。背對著江月慢,聽著身後她氣息逐漸緩沉,知道江月慢睡著了。
沈元衡輕歎。也隻能在心裡無聲地輕歎,不敢發出聲音來,免得吵醒了姐姐。
姐姐睡著了,是這對於來說,注定又是個難眠長夜。
難受啊。
難受也沒辦法。忍一忍吧——沈元衡閉著眼睛,在心裡堅定地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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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微生黎回來時辰已不早,月皊又和她說了好久話。所以江厭辭趕來時,月皊也隻不過剛沐浴完。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回寢屋。
人已經走了屋子中央了,才看見江厭辭坐在床邊。
月皊立即停下腳步,因困倦眯起眼睛頃刻間睜大。她下意識地問出來:“三郎怎麼過來了呀?”
江厭辭很不喜歡她這個問題。
不喜歡,便不回答。沉默地看著月皊。
月皊困糊塗了腦子稍微清醒了些。她繼續往前走,一直走江厭辭麵前。她站在江厭辭身前,垂著眼睛望向,軟聲口:“我都知道了。”
江厭辭抬抬眼,仔細去瞧月皊眼睛。問:“沒哭?”
月皊搖頭。
她了,說:“李秀雅過來告訴我。”
江厭辭皺了皺眉,努力了一下,才起來李秀雅是誰。臉『色』瞬間冷了下去,擔心李秀雅又在月皊麵前說了難聽話,惹得月皊心裡難受,她心思敏感,總是愛自責。
月皊腦子難得靈光了一下,竟然莫名其妙地懂了江厭辭此刻心中所慮,她急急說:“我把她趕跑了!”
月皊柔軟聲音裡,悄悄藏著一求誇小驕傲。
江厭辭抿了抿唇,繼揚起了一側唇角,勾出一抹笑來。
沒有事先告訴月皊決定,正是因為擔心她哭哭啼啼不願意。如今看見一雙沒有哭腫眼睛,江厭辭稍微寬心了些。
月皊忽然又歎了口氣。
江厭辭剛放鬆下來心弦立刻緊起,抬眼望向她。
月皊一雙細眉輕輕攏著,是當江厭辭望過來時候,她又立刻舒展了眉眼,重新擺出一張乖柔笑靨。
江厭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不確定地口詢問:“月皊,你真不是在強顏歡笑?我不在時候,你會不會偷著哭?”
月皊詫異地望著江厭辭,茫然問:“我為什麼要強顏歡笑呀?”
江厭辭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是說過如果我離你,你會天天不心,你若天天不心就會短命。如果我不嫁給你就會害死你。如果我嫁給你,就是救你『性』命。”月皊認真道,“比起榮華富貴,那還是『性』命重要些!”
江厭辭:……?說過這麼沒腦子幼稚鬼話?且她還真信了?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是江厭辭還是問了出來:“你信了?”
月皊眨眨眼,愕然望向江厭辭。她不言,是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她受了驚眸子好像在反問江厭辭她為什麼不信?
月皊睜大眼睛望著江厭辭好一會兒,白過來江厭辭當時是哄騙她話。月皊慢慢蹙起眉來,神情有低落。她慢吞吞地小聲嘟囔:“如果我離三郎,日日見不三郎就是會天天不心啊……鬱鬱寡歡總會生病。生病自然就短壽了……”
她聲音低下去。
江厭辭驚訝地猛地抬眼望向月皊,看著她情緒低落垂下眼睛,那雙動人眉目慢慢泛了紅。
江厭辭心中忽然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奇怪感覺讓本能地伸出手來,將立在麵前月皊抱在懷裡。
動作那樣突然,使得月皊嚇了一跳。她愣了一會兒,感受著江厭辭緊箍著她有力手臂,那樣重力道讓她纖柔身子有一疼。她反應了一會兒,垂在身側手慢慢抬起來,環過江厭辭身體,抱住肩背。
她將下巴抵在江厭辭肩上,環過腰身素手,安慰似地輕輕拍著江厭辭後背。她竟是拿出以前哄雲芽語氣,柔聲呢喃:“沒有關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後會越來越好!”
隨著她說話,她搭在江厭辭肩上下巴輕輕地動。有一柔軟,還有一酥癢。
江厭辭很難相信自己在被月皊哄著。笑了,抬起手來,寬大手掌順著月皊纖柔脊背向上移去,溫柔又沉穩地『摸』了『摸』她手。
江厭辭忽然間意識,說些幼稚話作用是那麼大。歎了口氣,立刻感覺懷裡柔軟身子輕顫了一下。
這是被在意、被關心著滋味。
月皊在懷裡抬起挪了挪,轉過臉來,仔細去瞧神『色』。
“難受。”江厭辭道。
“那、那……”月皊眼睫顫了顫。她茫然地望著江厭辭,濕漉漉澄澈眸子裡浮現了幾許無助。除了抱抱,還要怎麼安慰呢?
月皊望著近在咫尺江厭辭,湊過去,動作輕柔地親一親低垂眼睛。先親親左眼,再去親親右眼。
江厭辭忽然就笑了,甚至也將緊緊箍著月皊手臂鬆。底不是個時常撒謊玩笑人,江厭辭將目光也移了,不去看月皊。
月皊愣了愣,後知後覺自己被騙了。
“哼!”她悶悶軟軟地低哼了一聲,一雙手在江厭辭胸口用力推了推,又向後退了一步,徹底從懷裡退。她從江厭辭身邊上了榻,氣呼呼地用被子將自己蒙起來——睡覺!
江厭辭偎過來,剛喊了一聲“月皊”,月皊就在被子裡用力捂住了自己耳朵,不去聽後麵話。
當然,後來江厭辭將她從被子裡撈出來摁在自己懷裡時候,月皊倒是沒有去掙去推——反正每次她都掙不。
她索『性』轉過身去,麵朝著江厭辭,在懷裡尋了個舒服些姿勢。
沒多久,月皊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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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很晚才睡著,月皊第二天醒來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她『揉』著眼睛睜眼,床榻側地方已經空了,江厭辭早已起身。她抬起眼睛,望向窗牖方向。
隔著一扇窗,春日光芒亦能溫暖地照進來,清楚地告訴月皊時候不早了。
月皊呆躺了一會兒,告訴自己得起來了。她今天有好些事情要做——嫁衣上刺繡花樣有好幾種選擇,她挑了好久,今日就得定下來了。她還要挑出來合適首飾來搭嫁衣才行。
她婚期很急,很動東西注定不能像姐姐出嫁那日準備得那麼精美,也不有任何地方是湊合著,儘量做稱心如意。
她望著床榻頂部,心裡還是有一沒有站在實地上虛無感。
——她真要成親了嗎?和江厭辭?
這個問題,她默默在心裡問了自己好幾遍,最後無意識地呢喃出口:“我真要和三郎成親了嗎?這是真嗎?假吧……”
“是真。”
誒?
月皊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眨眨眼,尋聲望去,看見江厭辭身影。她居然沒有注意江厭辭一直坐在屋中西北角。
月皊立刻捂住了自己嘴,恨不得把剛剛發傻疑問塞回去。
江厭辭放下筆,拿起桌上糖盒朝月皊走過去。立在床榻旁,江厭辭打糖盒,取出一顆淺粉『色』軟糖,遞過去:“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