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終究還是埋了
在80年代以前,我國並沒有固定的常設文學獎項,「茅盾丶魯迅丶老舍丶曹禺」四大文學獎都是在80年代才設立。
之前隻有一些諸如「優秀短篇小說」丶「優秀長篇小說」之類的臨時評選活動,還是以報刊為主辦單位,而且也沒有獎金,隻有一張獎狀。
獎狀甚至是郵寄,連頒獎儀式丶宣傳表彰都沒有,評選結果隻有評選單位和作者本人知道。
好歹在報刊上公布一下嘛,也沒有。
沒有設立文學獎的原因也比較簡單。
一個是當年的文化普及率太低了!
農村普遍不識字,城裡的也大部分不認識字,高小畢業字才認識多少個?卻是「高學曆」!
這種你讓他去搞創作?
那時候如果要評獎,不過是一個小圈子的人關起門來自娛自樂,或者乾脆拿野草當鮮花,有什麽好評的?
另一個原因,自然是時間不湊對。
等到好不容易完成基本掃盲丶建立起全民教育體係丶有了點文化土壤,上過學的「知識分子」連去廁所都要找張帶字的紙,……不是用來擦屁股,是閱讀的,這次看完了下次還能接著看呢。
沒成想突然來了好大一陣風,作家們都去下地體驗生活,這一來自然更不會去搞評獎。
直到現在,還是什麽都沒有。
所有正經獎項的設立一定是為了促進某個行業的發展。
因此文學獎的設立,就是為了刺激文學的繁榮丶選拔出優秀的作品和作家,同時擴大文學的社會影響力。
此時立國近30年,經過堅持不懈的掃盲和基礎教育普及工作,使得認字的人越來越多,中學生平平無奇丶大學生也屢見不鮮。
於是便造就了80年文學的極度繁榮。
這個時候搞一個常設文學獎出來,正當其時,也很有必要。
回到招待所,何青生將外套掛在衣服架子上,忍不住抹了把汗。
江南冬天也冷,體感溫度甚至比京城還冷,卻沒有暖氣,屋裡屋外穿的衣服都多。
如果不烤火的話,在屋裡的時候裹得還更多,因為人不動就不會產生熱量,外出活動時還暖和些。
京城就不一樣,屋子裡都有暖氣,進門先脫衣服,要不然就跟他現在一樣,才爬了兩層樓就滿頭大汗。
脫掉棉襖,何青生拿起自己的毛巾丟到臉盆裡,倒了一點熱水,擰乾毛巾搓了把臉,呼出一口長氣,這才轉頭看向陳凡,笑道,「等這個獎項設立,第一批獲獎人一定有你,如果是個人獎,也肯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陳凡此時正蹲在地上掀開行李箱,紮著腦袋說道,「不一定哦,誰讓這個建議是我提的呢,為了避嫌也要選彆人呐。」
何青生搖搖頭,「一碼歸一碼,好的建議就應該被采納,好的作品就應該被評獎,否則不公正的獎辦了也沒意義。」
他搓好毛巾擰乾,將臉盆裡的水倒進汙水桶,再將毛巾晾好,轉過身說道,「區彆隻在於,是選陳凡的《蘆葦蕩》,還是選晨東的《擺渡人》,又或者是土豆的《舊事》丶番茄的《大海》……」
陳凡關好行李箱,轉過身舉起雙手,「求放過。」
何青生突然眼睛發亮,「這個是《雲湖戀》?」
陳凡將手裡厚厚的手稿遞過去,「寫了好久的,昨天晚上才定稿,您給看看。」
他轉身去倒茶,頭也不回地說道,「反正就這樣了,您要麽直發,要麽找人修改,我是不改了,累。」
確實挺累的。
先寫了32萬字,黃鶯她們6個人一起,都謄抄了半個月。
後來和麗麗在一起之後,他心有感悟,在裡麵又加了四萬多字大家都不愛看的細節描寫,對情節影響不大,倒是能提升一下藝術感,絕不是為了多賺點稿費。
養家不易啊。
何青生嗯嗯了兩聲,走到沙發椅上坐著就不抬頭了。
陳凡見狀也不打擾他,取過棉襖便悄悄出門。
……
先去布店買了一捆拉力極強的布帶繩,又扯了幾十尺最便宜的的確良布,
對,這時候的確良布確實是最便宜的,哪怕不是,也是最便宜的布之一,一尺隻要兩毛四分錢,還不要票。
貴的是的確良襯衫,一件要10塊到15塊不等,屬實離譜。
而精紡棉布要五六毛錢一尺,做成襯衫卻隻要7丶8塊錢,雖說要票,可這個定價也確實有點迷。
扯了布之後,陳凡問了一下售貨員,到不遠處的一條小胡同裡找到一家縫紉店。
這種私人裁縫店很多,分布在大大小小的胡同裡,除了風最大的那兩年,其他時候基本上沒人管,比賣包子還自由。
一般是附近裁縫手藝最好的某個人,名聲傳開以後,街坊鄰居都找上門請人做衣服,人家也就是一件衣服收個兩三塊錢的手工費,算是賺點辛苦錢。
陳凡不用老板動手,給了她一塊錢,借了縫紉機,隨即將新買的的確良布攤在裁板上,拿起剪刀便哢嚓嚓。
裁縫大媽看著眼睛皮直跳,「小夥子,你這是要做什麽呢?」
陳凡笑了笑,「做幾個傘麵。」
大媽眼睛狂眨,「那你這傘夠大的!」
不一會兒,她見陳凡裁了好多布條,不禁問道,「你要做幾把傘啊?」
陳凡,「也不多,五六把吧。」
大媽趕緊說道,「我這兒隻有一台縫紉機,不過誰誰誰家還有,要不,我給你拿過去縫?一個傘麵隻要五毛錢。」
陳凡想了想,「也行。」
他又掏了一塊錢,「那您幫我縫兩個。」
大媽正想多要一兩個,便看見陳凡拿著布片坐到縫紉機前,嘩啦啦一陣踩,眨眼間就縫好兩條邊,嚇得轉身就跑,生怕晚了趕不上趟。
一個小時不到,兩隻簡易降落傘便做好。大的一隻是四個傘麵串連,小的隻有兩個,傘麵直徑約兩米八,比後世的太陽傘還大,邊角用化纖布條相連,承重量絕對夠用。
回頭大的自己用,小的掛行李箱。
反正是應急用的,應該也夠了。
隨後陳凡又用剩下的布料做了兩個降落傘包,有了這個東西,他就不怕坐飛機啦!
這東西對普通人基本沒用,但在他手裡就是逃生利器,隻要不運氣太差掉進火山洞裡,其他地方都能安全著地。
可內地有活火山麽?
沒錯,他就是這麽的貪生怕死,還貪圖享受,咋地吧!
心情愉快地吹著口哨丶提著降落傘包回到招待所,剛到房間門口,便看見巴金坐在何青生旁邊,一人捧著一疊稿紙在看。
聽到動靜,兩人齊齊抬起頭來。
巴老揚了揚手裡的書稿,故意板著臉說道,「在上海的時候你還藏著,不地道啊。」
不地道在成都話裡是不厚道的意思,他竟然又飆出來家鄉話。
陳凡卻一點都不虛,將兩個傘包丟到行李箱上,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時候又沒完稿,當然不好拿出來給您看啊。」
「屁。」
巴老沒好氣地甩了個臟話,隨即沒好氣地笑罵道,「這本手稿的字跡明顯不是伱的,還敢說沒定稿,沒定稿的你讓人給你謄抄?」
陳凡心裡咯噔一下,糟糕,忘了有破綻。
隨即眼珠微轉,乾咳一聲,「您再翻一翻,裡麵還有我的筆跡,那都是後來我修改了加進去的。」
不用巴老動手,何青生翻到後麵,果然發現有不少夾頁。
巴老一看,也不吭聲了。
他抬起頭看向陳凡,「這次饒過你一回,下次再有新書稿,先給我看看,我來給你把關。」
陳凡憨厚地笑了笑,「確實還有一本,……」
話剛出口,何青生便猛地抬頭看著他。
陳凡嘴角微抽,對著他說道,「您不用看我,這本寫的是與上海有關的地下工作者的故事,在上海發表,或者直接發書更合適。」
何青生一聽,繼續低頭看書。
倒是巴老興趣更大了一些,好奇地看著他,「你是說地下工作者?你怎麽會想到這個題材?」
陳凡打了個手勢,點頭說道,「從50年代開始,就有很多的反特作品出現,其中還有不少是小人書連環畫。
我看到這些作品的時候就突然想到,我們也有一批為了革命和理想打入敵人內部的同誌,長期以來,都沒有太多人關注到他們,所以就萌生了創作這個題材的想法。」
我國諜戰類的作品有很多,但長期以來都是以「反特」作為核心,以我們自己人為第一視角的,第一個是80年央台拍攝的電視劇《敵營十八年》。
這部9集電視劇,也是我國第一部「長篇電視連續劇」。
不過陳凡沒有抄這部電視劇的故事,後世的諜戰作品層出不窮,質量上乘的也不少,而上海當時作為遠東地區最繁華的城市,魚龍混雜丶勢力交錯,自然成了最活躍的情報中心。
故事便是以一名地下工作者,偽裝成一名公司小老板,周旋在各方勢力之間,當然,主要對手還是中統,積極開展工作,為組織獲得大量情報丶為抗戰和解放做出重大貢獻的故事。
其中以各方勢力為反麵角色,突出我方人員的正麵形象,又通過正麵人物的作用,突出主角任務小組的重要性,再經過一係列的人物塑造和任務執行,突出了主角的英勇機智與大無畏精神。
完美契合三突出原則。
過去十年的桎梏依然影響著全國各地文藝創作者,文學丶電影的創作都還遵循這一原則,要到80年以後才稍有放鬆,直到「傷文」大行其道,才將這一創作原則摧毀。
這時候連「傷文」都還沒出來,更彆說橫行,陳凡可不敢步子邁得太大,還是套著公式去創作更安全。
不僅《上海諜影》這部小說如此,《雲湖戀》也是一樣。
新舊思想的碰撞丶國事家事的矛盾丶正反麵人物的交鋒,都被融入其中,……要不然他哪能寫三十多萬字,這些都要拿故事去填的!
聽到陳凡的話,巴老緩緩點頭,忽然問出一個問題,「那你寫的應該是偏向通俗小說?」
這話一出,正在看稿的何青生也猛地抬起頭。
陳凡微微一愣,他差點忘了,巴老一直都是嚴肅文學的堅定支持者,不過倒是對通俗文學不排斥罷了。
嚴肅文學的核心特徵是對人類經驗和存在的深入思考。
也就是說,一部嚴肅文學作品,需要以寫實丶荒誕丶意識流和後現代的寫法為表達方式,通過文學形式來探索人類的內心世界丶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丶人與社會的關係等等。
最常見的是描寫人物的內心矛盾丶情感掙紮以及生活的困境,來引起讀者的共鳴和思考。
總而言之,就是要「有意義」。
而這個時候文學界的主流,對通俗文學的態度是「排斥」丶甚至「看不起」,許多文人都認為通俗文學就是消遣文化,沒有過多的精神內涵,也不值得去反覆品讀。……就和後來爬上台子的通俗文學家丶瞧不起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