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語,山盟海誓什麽的,趙孝騫說不出口。
來自千年後的他,在那個年代,男男女女把愛掛在嘴邊,隨口便說,說的人多了,能做到的卻太少,於是「愛」這個字似乎已失去了它本該有的聖潔。
千年後的愛,連係著太多無關緊要的東西,存款,資產,彩禮,房車——
看看,所謂的愛情,是不是已經成了一種實實在在的身體與物質的交換?
單純的男女互相吸引愛慕,結婚生子,白頭偕老,多麽簡單的一件事,一旦牽扯了物質,味道完全變質了。
男人持金擇色,女人待價而沽,男有財女有貌,認識當天就能結婚領證,婚禮上深情款款互相對視,麵不改色地說出「我愛你」。
經曆過虛情假意的人,學會的最大的教訓就是謹慎,山盟海誓不要輕易說出口,否則若乾日子後,自己半夜醒來,會忍不住狂扇自己耳光,責怪自己的輕許與不值。
趙孝騫從沒對狄瑩說過山盟海誓,他覺得挺矯情的。
哪怕他清楚,在大宋這個年代,愛情依然是愛情,它未失去原本的顏色,可他前世的經曆終究成了心魔,束縛了他的今生。
幸好狄瑩不計較,不強求。
她要的愛情,簡單而純粹,也許就是剛剛,從花轎外遞進來的一塊榛子糕。
翻譯翻譯,這特麽就叫愛情。
回王府的路上,迎親隊伍吹吹打打,鼓樂笙簫喧囂了整座城池,引得汴京城內無數路人百姓圍觀。
這次迎親隊伍的鼓樂節奏終於正常了,步行的速度也正常了。
狄家的陪嫁不少,一車車的絲帛,珠玉,成衣,銅器等等,為了與楚王府的聯姻,狄家顯然掏空了大半的家底。
隊伍回到王府,狄瑩在鳶兒和喜娘的扶下走出花轎。
王府大門敬開,禁軍和下人們列隊迎接。
趙孝騫與狄瑩並肩入了中庭,來到銀安殿。
銀安殿內,同樣是一身吉服的趙顥和馮氏端坐高堂,笑吟吟地看著一對新人走進來。
馮氏歡喜得眼眶微紅,不時扭頭偷偷拭淚。
趙顥圓滾滾地坐在椅子上,笑得像敦煌石窟裡雕刻的彌勒佛。
禮讚官側身立於高堂身旁,說了一大通根本聽不懂的古文,大概是這對新人今日成親,雙方明媒正娶,名正言順,合情合理合規矩,所以他們以後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然後便是拜堂,拜天地拜高堂。
在賓客們的觀禮下,一切繁瑣的程序走完,鳶兒和喜娘將狄瑩送入洞房,而趙孝騫卻無法走開。
因為·————開席了。
夜色下的楚王府,處處張燈結彩,無數高掛的燈籠下,王府的院子裡,廂房裡,前庭後院,總之隻要有空餘的地方,都擺上了桌椅酒菜。
道賀的賓客不知多少,趙孝騫堆著滿臉笑容迎客,最後表情都麻木了,仍機械地微笑應酬,說著各種「久仰」「客氣」「哪裡哪裡」。
銀安殿是主席,但坐在主位的卻不是趙顥和馮氏,而是趙煦。
當今官家居然親臨觀禮,委實令趙顥受寵若驚,同時也令今晚所有的賓客紛紛驚懾。
傳說楚王世子甚得官家寵信,今日看來,傳言果然不假。
莫說是官家,往上數幾代,前麵那幾位大宋的官家,誰親自參加過臣子的大婚之禮?
簡直絕無僅有,顯然官家對趙孝騫是何等的器重,這位已經頗具傳奇色彩的楚王世子,未來的前程恐怕不僅僅是提轄皇城司那麽簡單。
銀安殿的主席上,除了趙煦理所當然地坐在主位,趙顥作陪,旁邊還有皇族的宿老趙宗晟,這位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是皇族輩分最高的長輩,而且還是趙孝騫的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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