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宮城,清和宮。

自從那日甄家二房內管事,奉甄芳青之命,到府向賈母致禮,讓榮國府眾人都以為賈琮賜婚在即。

但是時間過去數日,宮中並沒有消息傳出,讓賈母等人心中疑惑,莫非真的是自己等人猜錯。

就在賈母心中迷惑之時,突然宮中傳來甄老太妃病危的消息。

甄老太妃是洪宣帝惟一在世的嬪妃,當今太上皇的養母,宮中輩分最高的貴人,連當今嘉昭帝都以皇祖母之禮相待。

而且她還是大周世家老勳之中,位份最高地位最尊崇的女人,與各大世家都有或多或少的關聯,在朝野都有很大影響力。

所以,甄老太妃病危的消息傳出,老勳世家,朝野官員,各種問安摺子雪片一樣飛入宮中。

各家勳貴誥命,也紛紛入宮朝拜探視,以示尊崇。

這一日,賈母也和南安太妃丶西寧太妃丶北靜王妃等一起入宮,拜見病中的甄老太妃。

賈母年老識多,她見了甄老太妃病容羸弱的模樣,且已下不得床,再想到老太妃已年過八十,多半就是不好了。

賈母還看見整個拜見過程,太醫院的禦醫一直侯在門外。

太醫還囑咐太妃的貼身嬤嬤,不要讓太妃和拜見之人,多做言語應酬,以免勞神,裡外都是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可見老太妃病情嚴峻。

整個拜見過程,同來的南安太妃丶西寧太妃,甚至甄老太妃的本家曾孫女北靜王妃,老太妃都隻是點頭示意,宮娥上茶。

唯獨支撐精神和賈母說了幾句閒話,其中兩句還問到了賈琮。

這不得不讓賈母有些受寵若驚,在場的南安太妃丶西寧太妃都麵露驚訝。

隻有在座的北靜王妃知道其中究竟,心中歎息,老太妃對三妹是愛到骨子裡了,知道三妹將來要嫁到賈家。

所以即使在病中,也對賈太夫人表現親厚,這是想三妹妹以後進門,會得到賈家更多看重和愛護。

賈母也見到一直陪伴老太妃身邊的甄芳青,比幾個月前在賈府相見,幾乎瘦了一圈。

……

等到出宮之時,南安太妃丶西寧太妃紛紛向賈母道喜。

南安太妃笑道:「賈太夫人有福氣,養了個如此了得的孫兒,今天老太妃待太夫人格外優厚,這賜婚之榮已在眼前。」

西寧太妃也笑道:「我以前隻是聽說過,並沒見過老太妃養大的甄三姑娘,今日一見驚豔,甄家竟養出這樣的美人。

也怪不得老太妃愛逾珍寶,如此人物就是嫁做皇家正妃也綽綽有餘,賈太夫人能娶這樣的孫媳婦,也是件極有體麵之事。」

賈母聽了兩位郡王太妃的好話,多少有些飄飄然。

但心中也是喜憂參半,自己想要把湘雲嫁給賈琮,讓賈史兩家聯姻合勢的打算,終究還是落空了。

賜婚雖好,隻是甄老太妃一旦故去,人走茶涼,這賜婚的裡子便沒了大半。

……

寧榮街,伯爵府。

黛玉將養了兩日,本來就是一場心病,得了賈琮這心藥,便漸漸恢複過來,賈母見了自然高興放心。

賈母想起那日,剛讓黛玉和探春挪回西府,黛玉便突然病了一場,倒像挪回的話題犯衝不詳一般。

又想起王熙鳳說犯花神撞客之類的話,又讓王熙鳳按《玉匣記》祭拜當令花神,以做安心。

賈母人老多疑,見黛玉病情大為好轉,便暫時不敢提這個話題,生怕輕舉妄動,又出犯衝,想著過了這段時辰再說。

再說等到那賜婚之事下來,再將兩個孫女挪回西府也不遲,兩府隻是隔了一條夾道,左右不過一個時辰功夫的事。

……

賈母不再提起挪回話題,賈琮和迎春自然求之不得,姊妹們依然像往常一樣相處。

隻是探春借請修善師太誦經驅邪的話頭,才讓賈母放心將黛玉留在東府,總要完了此事,才好賈母麵前應了此節……。

那日夜裡在黛玉房中,賈琮將話得通透,反而安了黛玉之心,又是一番輕憐密語,惹起黛玉滿腔柔情,傾心之意更進一層。

就像賈琮所說,如宮中執意賜婚,根本不是賈琮能夠左右。

難道要讓他因為自己,做抗旨逆君之人,毀了前程甚至性命,黛玉寧可自己去死,也不願他落到這種下場。

且那日賈琮和她袒露心扉,絕不會撂下她不管,雖然黛玉心中仍有隱憂,但卻足以安定其心。

黛玉在心緒上,經曆如此波折,退一進二,峰回路轉,心性上反而多了絲堅韌,往日的易悲執拗竟少了許多,心中生出些許豁達。

她心思敏悟聰慧,自然能感受出賈琮心中情義,不管宮中會不會賜婚,她的三哥哥都會用心待她,如果真的世無全法,這也足夠了。

賈琮每日到她房裡陪伴說話,兩人之間相處,比往日更多了一份甜馨默契,倒像是比以前走得更近。

世上情愛之事,經曆諸般波折坎坷,會使舊緣斬斷,從此形同陌路,但也會經曆捶打,去蕪存真,越顯真情。

……

賈琮自從給了劉士振後膛槍的概念圖紙,足夠整個工部火器工坊捯飭半年,所以他連上工坊點卯的次數都少了。

大部分時間都守在府上,每日或在黛玉房中陪伴說話,或去迎春和探春那裡走動,或溫讀經義程文。

探春到賈琮院裡的次數,突然變得多了起來,日常總是過來問書練字,有時賈琮溫習春闈功課,她也常拿著書在旁邊閒看陪伴。

就像是時日金貴,要將一天掰成兩天過一樣。

……

賈琮又聽探春說寶釵也突然不爽利,像是秋冬交接之時,舊病有所複發,隻吃慣用的冷香丸。

隻是病去如絲,已在梨香園幾日不出門,這一日賈琮和探春過去探望,寶釵隻說自己沒有大礙,不過磨些時間就能好。

賈琮去看望時,寶釵一雙清粼粼的大眼,時常不經意間對他出神,似乎有很多想說無處說的話。

賈琮和探春離開時,金釧特意送他們出梨香院,似乎有話說,但又說不出口。

探春知道賈琮救過金釧,兩人算有些淵源,看金釧的情形,必定是有話想和三哥哥說,探春便藉故有事先走。

金釧見隻剩下賈琮一人,才說道:「三爺,那日姑娘從東府回來,是我貼身伺候,那一夜聽她悄悄哭了很久才睡著。

事後還讓我不能對人說,照理我不好多嘴,但是姑娘性子穩妥,很少會像那晚的情形。

我心中不放心,想著那日她東府回來,必定是在東府遇到了事情,三爺聰慧,必定是知道原因的。」

賈琮一算日子,那日正是黛玉也突然病倒,寶釵對他如何,他也不是完全無知無覺。

隻是如今內有賜婚之事,外有賈赦盜運火槍的禍患,家裡家外滿頭是包,眼下他哪裡敢多招惹,免得於人於己都生煩惱。

他多少也明白,金釧為何會對自己說這些話,左右也是為寶釵的一片心。

隻是說道:「姑娘家總有些心事,過了就好了,你好好服侍寶姐姐,過兩日我再來看她。」

……

秋陽明媚之下,金釧呆呆看著賈琮遠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歎息,自己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三爺這麽聰明的人,哪裡會不知道意思。

可他說出的話都是禮數和躲閃,明顯是不想招惹,姑娘這一片心就算空擲了。

自從賈琮那次從井裡救了金釧,她便對賈琮念念不忘,隻是身份懸殊,這種心思在大宅門最要不得,所以隻是放在心裡罷了。

她到了寶釵房裡之後,寶釵對她竟格外親厚,竟不下於從小跟在身邊的鶯兒,日常服飾常常不離左右。

時間一長,金釧便也品出其中的味道,姑娘如此待她,並不是自己有多麽的好。

隻是因自己是三爺救的,也是三爺托付給姑娘,其中隱含三爺那層關係,才讓姑娘另眼相待。

自己姑娘其中一番癡意,旁人並不知曉,但是金釧作為當事之人,哪裡不會明白其中情意。

當初金釧投井,在生死彌留之際,賈琮趕來相救,她在水底透過潺潺清波,看到賈琮璨然無雙的容顏,便從此種下心魔,無日難忘。

為了自己心中那一份癡念,更為了對寶釵的感恩,她才一反常態,對賈琮說了這一番話,但賈琮似乎波瀾不驚,難免讓她心中失望。

……

賈琮一路回到東府,金釧的話雖在他心中盤旋良久,但終究還是被他放下。

如今他心中最擔憂之事,倒不是宮中賜婚之說,因為這件事本就不是他能左右,多想也是無益,且不算什麽是生死難事。

他最擔憂的還是賈赦盜運火槍之事,昨日艾麗特意來了伯爵府一次,給他送來金陵鑫春號發來的飛羽傳書。

信中說金陵錦衣衛偵緝火槍私造工坊之事,取得重大突破,已查出工坊查獲的兩隻木箱的出處,正是由賈赦那家宏椿皮貨行發出。

事情和賈琮推斷的完全一致,賈赦參與遼東失竊火槍盜運,且和金陵火器私造工坊已牽扯不開關係。

不管是盜運火槍,還是牽扯火器私造,都是形同謀逆之罪,削爵重罪是賈赦難以逃過的結局。

賈赦獲罪,必定會對榮國府造成莫大衝擊,甚至可能是奪爵抄家,最終的結局會如何,叵測難料。

賈琮作為賈赦的親子,雖然已封爵立府,想要半點不受牽連,隻怕也是很難。

而且,曲泓秀還在信中提到,消息是有人隱藏身份,借用乞丐之手,送到金陵鑫春號總店。

也就是說這個消息已在金陵衛傳開,有人得到消息才向自己示警,賈琮並不知送傳送消息為何人。

但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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