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德坊,威遠伯府。
賈琮和晴雯剛回到東府,便快步回了自己院子,迎春黛玉等姊妹都等在那裡,人人臉上都有喜色。
芷芍和五兒早準備好官服,服侍賈琮換上,他稍微整理儀容,便直奔東府宣德堂。
一入堂中就見坐了名六品內侍,在那裡慢悠喝茶,身後還站著兩個小黃門。
以往郭霖曾到賈家傳過幾次聖旨,但這名六品內侍賈琮卻是第一次見。
那內侍一見賈琮入堂,便站起迎了上去,臉上露出笑容。
那既不是普通宦官謙卑的賠笑,也不是大內副管郭霖那種從容自矜的淡笑,顯得不亢不卑,遠近相宜,分寸尺度剛好。
賈琮在這位臉生的六品內侍身上,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目光微微一凝。
那內侍微笑道:「咱家乾陽宮六品值守袁競,郭公公手下勾當,奉命為威遠伯宣詔。」
賈琮回道:「原來是袁公公,有勞了,請上位宣旨。」
這時早有管家命人擺好香案火燭,並退出了宣德堂。
堂外風雨遊廊的圓柱後,時有倩影搖動,露出英蓮和五兒的影子,旁邊還站著鴛鴦。
她們都是過來遠遠聽信的,英蓮和五兒頗通文墨,得了家中姊妹吩咐,回去能完整傳話。
鴛鴦卻是賈母叫來聽消息的。
宣福堂中,袁競展開黃緞金織卷軸,大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爾工部火器司監正賈琮,才德殊異,忠勇秉正,文武雙得,韜謀精深。
南下金陵,勤勉王事,緝凶平亂於姑蘇城外,鎮服奸頑於水路三州。
勘破江南都衛大案,肅清陪都舊案遺毒,官民兩道,奸邪伏法,司衙軍衛,孽流靖平。
世有良才,必加上恩,朝有乾臣,不吝榮賞。
晉爾從四品散勳宣武將軍,加恩爵產五百石,賜二等伯爵府邸一等建製,金五百,禦酒十方,貢緞三十,以彰事勳,欽此。
……
袁競宣讀完聖旨,將黃緞金織卷軸收好,雙手遞給賈琮,笑眯眯說道:「威遠伯接旨吧」
賈琮叩恩接了聖旨,又請袁競入內堂奉茶,袁競卻不敢耽擱,隻說要回宮繳令。
又讓隨身兩名小黃門,奉上見賜五百爵產的清單,以及相關的資財契書。
袁競笑道:「聖上體恤威遠伯在金陵立下大功,所賜爵產都是由戶部和宗人府選上好的,可謂皇恩浩蕩。」
賈琮接了東西,眼下不是細看的時候,又向南拱手,說了一通場麵話,不過也不是都是做戲。
不管嘉昭帝如何權謀深重,手段難測,但是一碼歸一碼,自賈琮雍州院試得案首以來,皇帝對他屢加殊恩,卻是不容否定。
……
這次封賞之中,晉升從四品武散勳宣武將軍,聽著體麵,其實隻是虛銜,如今天下太平,賈琮覺得自己很少再有將軍帶兵的機會。
當初他因敕封二等伯爵中極品世襲罔替,按照宗人規製,製約對等,匹配的爵產是二等伯爵的低位,共計一千石。
而這次皇帝加賜五百石爵產,爵產增加到一千五百石,已是二等伯爵中的高位。
他是世襲罔替的伯爵,這些爵產世代相傳,不會有半點折扣,這才是實打實可以世代相傳的富貴。
嘉昭帝是個淩厲務實的君王,似乎在錢財方麵也比較實在,半點不吝嗇。
他又取了迎春早備下的隨喜紅封,奉送袁競,對方略作推辭後收下。
一個官員一生又能接到幾次聖旨,像賈琮這樣一年來兩次,在官場之中不是異數,就是怪胎。
這種宣旨潤資,都是官場常例,尋常情況下,官員一輩子也沒幾次機會送,即便最假正經的禦史,也說不出個屁,自然百無禁忌。
賈琮又讓管家送袁競出府門,便徑自返回自己院子。
此時堂外聽消息的英蓮丶五兒丶鴛鴦等人,早已各自飛步回去報喜。
整個東西兩府再一次沸騰起來。
……
伯爵府,賈琮院。
賈琮一回院子,迎春等姊妹早得了英蓮五兒帶回信息,各人都是笑意盈盈,一派喜氣。
寶釵笑道:「琮兄弟這次被抬了一等伯爵建製,也是極好的兆頭,下回再建功,二等伯必定要升一等伯了。」
迎春對爵位建製不太明了,好奇問道:「琮弟,這抬升建製有什麽說法嗎?」
黛玉出身官宦世家,多少知道些見聞,
上前挽住迎春的胳膊,笑道:」就是門口石獅子可以換成更威武的,伯爵府的大門能造得更寬,門坎可以更高。
府裡的照壁丶閣樓丶屋簷可以修得更華麗,二姐姐這個長小姐,自然也能做得更氣派些。」
迎春頗有些自豪的看著賈琮,微笑道:「我雖覺得府上各處都已極好了,不過琮弟爭來的體麵,那便可以好上加好。」
賈琮卻玩笑道:「我倒覺得加那五百石爵產才是好,以後二姐姐管著府邸,手頭會寬裕許多,該用就用,不用幫我省銀子。」
一旁探春笑道:「這一樁果然是極好的,三哥哥這般發財,以後我們沒銀子花,隻管來吃他的大戶就是。
隻是這大戶要抓緊些吃,不然過得幾年,三哥哥娶親有了娘子,這荷包可就不容易掏了。」
迎春等姊妹聽了探春逗趣的話語,都各自大笑。
寶釵一雙明眸瞟向賈琮,見他也在笑著,一雙眼睛似乎無意間看向黛玉,而黛玉一邊忍笑,咬著嘴唇在探春胳膊上掐了一把。
……
賈琮換下官服,便去西府向賈母報喜。
雖然他和賈母不親近,但是聖駕敕封,是大宅門中重要之事,向長輩報喜是應有之禮。
如今是孝道治天下的時候,即便賈琮心中不在乎,但表麵功夫卻一定要做。
不然落人口實,於皇恩封賞之下,惹出什麽不孝不敬的閒話,也是挺惡心的一件事。
榮慶堂中,不僅賈母丶王夫人丶保齡侯李氏等人都在,薛姨媽聽說東府接聖旨的消息,也趕來榮慶堂看稀罕。
賈政聽說宮中給賈琮頒旨,拋下清談的門客,也急匆匆來榮慶堂等消息。
在賈政看來,不管是賜婚,還是因功封賞,都是好事情。
因此他沒有賈母和王夫人等人,或遺憾,或齷齪,各類奇形怪狀的複雜心思。
賈政對聖旨具體內容並不在意,隻是單純等著聽喜訊,在賈珠和寶玉身上失去的,也好在賈琮身上找回些慰藉。
等到鴛鴦從東府回來傳消息,堂上眾人神情各異。
薛姨媽丶李氏等忙不迭給賈母道喜。
王夫人臉帶微笑,似乎與平時無異,看起來一如往常的慈和,隻是手中的佛珠轉得飛快,似乎與手掌快擦出火星。
王夫人身後還站著一身不自在的寶玉,連林妹妹來了,都不能減輕他心中的鬱悶恐慌。
……
寶玉剛才聽丫鬟說,看到東府的晴雯姐姐去了榮慶堂,心中便發了癡意。
溜著來了榮慶堂,希望能遇到這顏色極好的小丫鬟,也能說上幾句弄胭調粉丶女兒水做之類的好話。
眼下不比原來軌跡,晴雯自小跟了賈琮,且不是和賈琮在去書院讀書,便是陪著下金陵辦差。
即便賈琮在西府清芷齋住的時候,他要是沒在府上,晴雯自有五兒等姊妹作伴,也都很少出來走動。
等到賈琮封了威遠伯,身邊的丫鬟都搬去了東府,寶玉能一睹芳容的機會很少,且東府門檻對他一向很高……。
再者,寶玉對賈琮多少是喜嗔鉸接的心情,喜他絕世容貌風姿,恨他太過邪門,自他到了西府,生的得意的丫鬟,好像都去了他房裡……。
可是一到榮慶堂,寶玉不僅沒見到心心念念的晴雯,倒是見到一堆不相乾的人。
正感無趣,想要離開榮慶堂時,卻又撞到父親賈政,並厲聲讓他留在榮慶堂,等會兒也見識一下仕途場麵,也好有個激勵上進。
寶玉滿腹都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丶豈被祿蠹之流玷汙之類的豪言,但對賈政他半個字不敢放肆,不然自己老爺會很樂意抽死他。
於是,隻能勉為其難留在榮慶堂,聽一堆人在那裡誇賈琮封官受賞,前途無量,寶玉隻覺暈頭轉向,胸口發悶,雙眼發直。
……
沒過一會兒,賈琮和迎春帶著眾姊妹入堂報喜。
賈母見幾個孫女兒都喜色盈盈,桃笑李妍,顯得異常綽約動人,倒像是得了封賞是她們一般。
賈母看賈琮一眼,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