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榮國府,榮慶堂。
紫鵑過了堂前垂花門,繞過風雨遊廊,去了榮慶堂後找鴛鴦。
自己姑娘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心血來潮,想給三爺做雙秋鞋。
隻是姑娘和三爺是表親,多少有些嫌疑,不便自己動手,還是要自己這個丫鬟代勞。
所以紫鵑和鴛鴦要個好看的鞋麵式樣,她可是知道鴛鴦是給三爺做過鞋的。
剛進了後堂,就見到鴛鴦扶著老太太進前堂,似乎要去待客。
鴛鴦對紫鵑點頭示意,她便在後堂先等著,等鴛鴦得空出來,再和她說事情。
這兩天賈母的心情很是不錯,根源還是出在賈琮身上。
雖然因賈琮生母杜錦娘的原故,賈母和這個孫子從小不親。
但如今她不得不承認,最能給賈家爭榮耀體麵的,就是這個自己從小不待見的孫子。
這次他下金陵沒多久,竟然就被金陵甄家人相中,老遠的來信想要賈家議親。
雖然賈母心中自有打算,想著把娘家的嫡親侄孫女湘雲許給賈琮,讓賈史兩家血脈相融,更增合勢。
但不管怎麽說,甄家這樣的舉動,讓賈母臉上也有光彩。
更沒讓賈母想到,昨天宮中來了內侍,說宮中甄老太妃得知,榮國威遠伯在金陵救助甄家子弟。
老太妃讚賞賈母治家有道,子孫有為,將金陵族人上供的上等雲霧尖轉贈賈母,以為致謝。
那甄老太妃可是被上皇待若生母,在後宮中地位十分尊崇,連懿章皇太後都要時常入清和宮向她請安。
賈母雖然貴為超品國公夫人,也隻是每年進宮朝拜,會遠遠見上一麵,連話都沒機會說上。
主要是這位甄老太妃,輩分太高,身份太過特殊。
如今因賈琮在金陵對甄家有所施惠,竟讓這位老太妃紆尊降貴,送來名茶以為致謝。
雖然讓賈母心中生出疑惑,不過到底是份很大的體麵,心中自然很是受用。
以至於自己的侄媳婦忠靖侯李氏到訪,賈母依舊滿臉笑容,心情顯得格外暢快。
隻是今天李氏有些神思不屬,似乎藏了什麽事情,賈母心中好奇,便詢問原因。
李氏說道:「姑太太有所不知,昨日老爺被聖上召入宮中議事,湊巧聽到宮中一些消息。
說北靜王妃多日前入宮朝見甄老太妃,還帶了份金陵甄家的家信,好像是讓甄老太妃從中撮合,成全琮哥兒和甄家三姑娘的親事。
說不定還會去求上皇賜婚呢。」
賈母一聽這話就傻了,這甄家不久前過書信,隱晦提起這門親事,賈母並未表態,其實也算委婉回絕,不傷兩家體麵。
她可是滿心要把娘家侄孫女湘雲許給賈琮,自然不會讓賈琮去和甄家聯姻。
卻沒想到甄家那位貴為北靜王妃的二姑娘出麵,竟請了甄老太妃出麵撮合,這位老太妃隻要和上皇開口,賜婚幾乎就成了定局。
賈母突然明白過來,昨天這位老太妃,為何會一反常態,對自己突然表現出善意,原來是應在這件事上。
賈母心中生出滿心不樂意,甄家這不是以勢壓人,要生生壞了她史家一樁親事……。
李氏見了自己姑太太臉色難看,自然是極不樂意這樁親事,心中一鬆,便又說了一堆話出來……。
榮慶後堂內,紫鵑有些無聊,正等著鴛鴦得空了回來,給她拿想要的鞋麵式樣。
無意間聽到前堂傳來說話聲,其中還有琮哥兒丶甄三姑娘的字眼,便一下子激靈起來。
她悄悄上前幾步,離了那扇玉石鑲貝的大屏風更近些,頓時將前堂的說話聲,聽了個一字不落。
……
居德坊,威遠伯爵府,黛玉院。
當日賈琮接迎春入住伯爵府,讓姊妹們也在府中挑選喜愛的地方,時常可以過來盤桓。
黛玉住的院子,說是黛玉自己找的,其實是賈琮幫她精心挑選。
這所院子和賈琮的主院,隻是隔了條水榭,兩座假山,隻要走上百步就能到達。
賈琮在自己院子中,就能清晰看到,黛玉院中那座秀巧精美的兩層繡樓,還有掛在窗口的鸚鵡架子。
院子入門有曲折遊廊,台階下是石子鋪設的小道,院子中有二三處房舍,一座精美修挺的二層繡樓。
後院牆下開有水口,開溝僅尺許,引入一脈清流,灌入牆內,繞階緣屋流轉前後院,灌溉院中植被樹木,又在前院暗渠中流出院外。
黛玉房中椅丶案丶書架丶古玩丶簾幕窗幔丶繡床丶紋帳丶被褥等一應日常物品,都是賈琮親自過目置辦。
他還清楚黛玉不喜香花豔朵,隻愛清雅閒適,所以在前後院空地上種百杆修竹,盛夏之時,翠葉雲雲,遍生清涼。
黛玉在榮國府中的住處,是賈母親自布置,精致豪雅,甚至比三春姊妹還要好上一籌。
但也沒有東府賈琮親自布置的院子,這麽讓她貼心歡喜。
雖然她和賈琮自小在西府相處,但也不是彼此事事知曉。
有時賈琮的行為,也讓黛玉有些費解,不知他是怎麽做到事無巨細,一事一物都如此懂得自己的喜好。
不過她在東府去迎春和探春住處多了,多少也聽說兩位姊妹一些相同的感覺。
這讓黛玉對賈琮愈發歡喜的同時,已多了一些不服氣的擔憂。
三哥哥如此會哄女兒家,隻對家中姊妹倒也罷了,如果拿這手段去哄外頭的姑娘,那可就真糟糕了。
不過黛玉覺得自己這種擔憂,好像並不是空穴來風,胡亂耍小性子。
金陵甄家的三姑娘,不是就聽說和三哥哥合得來,八成是三哥習慣成自然,哄了人家姑娘對他長了心思。
不然人家長輩會老遠來信說親,想到這些黛玉心中便有氣,覺得自己的卦算的總是沒錯的。
不過四年前寶玉在她房裡摔了玉,從那個時候開始,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
這些年有了賈琮的陪伴開解,黛玉的心思比年幼時開闊許多,雖難改多思的性情,但不再像以前那樣事事介懷,悲春傷秋。
當一個人心裡有了真正安穩的寄托,思緒行止都會發生潛移默化的改變。
這兩年隨著賈琮年紀漸長,愈發人物出眾,一些事情開始鬨得多了起來。
逢年過節上門的貴婦太太們,大概是三哥哥的名頭太響亮,都要說些旁敲側擊的媒妁之語。
比如城陽侯家的三小姐,金陵甄家的三姑娘……。
家中姊妹們可以把這些事情,當做閨閣中的熱鬨和笑談。
黛玉隨著年歲漸長,情竇初開,卻根本無法坦然視之。
為此生了不少悶氣,不過也僅僅是悶氣罷了,大概過了三兩天也就拋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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