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清晨,揚州瓜州埠。??? ???
兩淮多夏雨,曉來天始晴,昨夜一場雨水,將這座千年古城,洗滌如新。
街巷清幽,樓台俊逸,柳枝清波,人流如織,揚州雖地處江北,卻有江南水暖秀雅之風。
一輛馬車從渡口駛出,藍色印花車簾掀開,露出張俏美精致的臉龐,望著潤澤透澈的街巷,神情好奇的打量。
賈琮帶領火器司隨從吏目,十五名五軍營火器兵,乘坐官船南下。
夏季水量豐沛,水流湍急,沒有幾日功夫,官船便抵達揚州瓜州埠。
那年自姑蘇接了芷芍回神京,雖也是每日廝守相處,但兩人從沒像現在這樣,千裡同行,單獨相對,自有一番旖旎溫馨。
船上的時間,賈琮也沒有荒廢,除了思索推演金陵之事,其他時間都花在功課上。
柳靜庵編輯的那兩份書冊,他每日都會花兩個時辰揣摩研讀,即便天資卓然,但舉業之道,猶如千人獨往,拚的就是滴水穿石之功。
今日清晨,船到了碼頭,賈琮便安排隨行吏目先行直下金陵,與金陵留守工部對接,料理金陵火器司分部的各項雜務。
而他要去揚州鹽務衙門,代替黛玉探望姑父林如海,第二天還要送芷芍去姑蘇。
在外人眼裡,他入金陵主持火器司分部開辦,那是一項不顯緊急的閒差,因此總要有辦理閒差的悠閒模樣。
不管是隨行的四名火器司吏目,還是那十五名火器兵,隻是他這個五品火器司監,爵封威遠伯下金陵的排場行頭。
不過是做給彆人看的幌子,他在金陵城需要借重的力量,自然不能單靠這些。
……
兩淮巡鹽司衙門。
前堂是巡鹽禦史辦理公務的地方,後院是曆任巡鹽禦史的家宅。
後院書房中,彌散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案牘上有幾摞分類擺放的文牘,林如海在伏案翻閱文牘。
他每日辰時,起身處理鹽務文牘,巳時接待衙門屬官處置日常鹽政,或走訪城內官辦鹽場,了解官鹽行市,接待鹽商,核批鹽引。
每日晚間再批閱鹽務文牘,一直到亥時才安歇,十年都是如此殫精竭慮操勞。
書房門口進來個三十多歲婦人,姿容清秀,舉止端莊,她是林如海的侍妾陳氏。
陳氏原是林如海正妻賈敏的貼身丫鬟,自小隨賈敏陪嫁林家,後來又做了林如海的通房丫鬟,賈敏去世之後,林如海再未續弦。
或許是對於亡妻的顧念,也因為陳氏生性溫厚體貼,便將昔日的陪嫁丫頭,抬身份做了妾室。
林家四姑蘇五代列侯之門,傳至林如海為嫡脈單傳,雖不如金陵四大家豪富,但家境也十分富裕,他身邊侍妾不止陳氏一人。
但日常起居飲食,卻都是陳氏親力親為,與旁人大有不同。
每隔一個時辰,陳氏都進一次書房,開合窗戶透氣,添換羹湯茶水,雖為妾室,卻依然做當年為丫鬟時細心雜務。
陳氏為林如海換過熱茶,問道:「老爺,前幾日說大姑娘的表哥會來揚州,估算日子也差不多會到了吧。」
林如海說道:「三日前就收到玉兒書信,說琮哥兒八月初動身,算時間也差不多這幾天能到。」
陳氏微笑道:「我按大姑娘的說的,後宅安排了女眷住所,那位威遠伯的房間也備好了,我親自去看過,都妥當了。
我們大姑娘真是長大了,以前她可是不理這些瑣碎的事,如今卻在信裡說的如此細致周到。」
林如海笑道:「玉兒和他從小在賈府長大,兄妹情誼甚篤,她自來很欽佩琮哥兒的能為品行,對他的事情上心些,也是有的。」
陳氏微笑道:「大姑娘自小受老爺太太教誨,是個滿腹經綸的才女,能入她的青眼,這位威遠伯必定是個極出色的。」
陳氏也曾有少女情懷,自然懂黛玉對人這般細膩體貼,意味著什麽,隻是她一貫本份,知道輕重進退,卻沒有多說其他。
她也是從小在賈家長大,賈敏出嫁前夕,她還記得那位身懷六甲的杜氏,被大老爺抬入府中,在家裡鬨出軒然大波。
自己小姐的婚期就在那幾個月,因此陳氏對此事印象十分深刻,自然也知道賈老太太對這位威遠伯的生母十分厭棄。
等到自己小姐出嫁之後,沒過多久那個杜氏就生下孩子,賈府也聽說發生了許多事情,連國公爺都因氣病而死。
當時自己老爺正做蘭台寺大夫,後來新皇登基,突然就遷老爺來了揚州署理鹽務,不然如今他們一家可能還在神京。
自從賈琮因功封爵之後,名聲傳遍天下,關於他在賈府中的舊事,自然也都在坊間流傳。
陳氏當年就是賈府中人,經曆過當年的舊事,自然對賈母一貫不喜賈琮,一點不覺得意外。
而大姑娘又是老太太最寵愛的外孫女,而且賈家還有位銜玉而生的少爺,據說最得老太太喜愛,幼年便有議親之言。
隻怕大姑娘這番心思,以後多有波折。
……
這時,二門外小廝來報,說外堂有客人來訪,要求見老爺,說是是神京賈家賈琮。
林如海聽了這話,臉露喜色,讓陳氏安排家中仆婦,去二門外安排女眷和行李,又讓小廝去請賈琮來書房見麵。
當年賈琮在金陵公乾,曾深夜入鹽務衙門,向他借調八百鹽兵入金陵,一舉將水監司大案主犯鄒懷義等人擒獲,少年英雄不過如此。
如今未過去兩年,他在遼東立下掃平女真之功,小小年紀就封爵威遠伯,如此英武之才,隻怕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
也怪不得自己眼高於頂的女兒,自小就崇拜她這個表哥,這孩子也算是有眼光的。
沒過一會兒,林如海便聽到書房外傳來腳步聲,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走入。
比起兩年前長高了許多,雋美如玉,風姿卓絕,更勝當初。
林如海笑道:「琮哥兒,許久未見,真是少年得意,後生可畏。」
賈琮謙遜道:「姑父見笑了,後生晚輩,如有微得,多半離不開運氣二字,倒是姑父探花之才,治世之能,才叫人欽佩。」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賈琮又取出黛玉的書信,還有帶給父親的禮物。
又問道:「我聽林妹妹說,這一年姑父身體欠安,林妹妹十分憂慮,來前讓我一定問候,不知姑父可曾請了名醫診治,身子可好些了?」
林如海苦笑:「早已請過名醫看診,藥湯也從未斷過,卻是時好時壞,不過是虛耗之症,藥石也不能立竿見影。」
賈琮說道:「琮倒是認識一位醫術奇異的名醫,本來想要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