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黎徊宴沒有體會過太深的這種心情。
他的母親是一個富有才華的女人,
但在黎徊宴的印象裡,
很少會看到她展露笑顏,她總是坐在她的畫室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漂亮得像個瓷器。
她不愛他的父親。
他父親同樣也不愛他的母親,女人在他眼裡像是戰利品,他收獲了很多戰利品,還曾帶著情婦來到家裡,尚且年幼的他躲在衣櫃,被吵醒的時候,從衣櫃縫裡看到了他們的身影。
家裡那張象征著婚姻的婚床染上了惡心的氣息。在那個時刻,他的父親像一頭發情的野獸,惡心至極。
後來,母親去世,父親再娶,娶的那一任是他的情婦之一。
他被領到了爺爺身邊。
爺爺對他從小的教育就很嚴苛,隻有足夠優秀,才配做黎家的人。
“做黎家的人”,這似是被視為優越的象征,在達成這個目標的前提,是足夠優秀,他的生活裡沒有喜歡和不喜歡,隻有應不應該。
而實際上,老爺子想要的隻是一個傀儡,以及他手裡的股份——在成年後,他所繼承的母親的遺產。
他不覺得憤怒,也不覺得有哪兒不對。
一切接近他,對他好的人,都懷有自己的目的,同學、家裡的傭人、包括他的爺爺,他們都想要從他身上得到某種東西。
傅星戎也是。
第一次見到傅星戎,他那張臉和那身張揚的氣質,的確讓人印象很深,黎徊宴並沒有想過他們之後會有什麼太深的交集。
後來,他跑來和他商量聯姻,說的話讓他覺著啼笑皆非。
聯姻?把沒有感情的兩個人湊到一起?他還沒到需要出賣自己的婚姻來換取利益的地步。
傅星戎對他好,又好得不是那麼徹底。
和他記憶裡的那一張張相似的笑臉很不同,他生動、張揚,讓人感到鮮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一步步容許傅星戎踏入他的安全範圍,或許是那天晚上的無人機,卡丁車,又或許是後來那天晚上的那個夢,他在不知不覺中放下了對傅星戎的戒備。
說出賭約的人是他,而現在陷進去的也是他。
仔細一想,他從來沒說過喜歡他。
可在某一刻,黎徊宴心裡還是升起了一種被愚弄的憤怒。
這不應該。
路燈照亮了這一片地,黎徊宴背對著來人,麵肌繃緊了,幾l次三番緊咬牙關,隱忍不發。
急促的腳步聲緩了下來,慢慢走近他,地麵上的影子逐步爬上他的腳踝,一寸寸籠罩。
“你給我打電話了?”
黎徊宴腳下一轉,轉過了身,臉上神情已恢複如常,唯有緊繃的身體如最後一根緊繃的神經。
傅星戎看到黎徊宴,臉上露出了一個笑:“怎麼掛了?”
黎徊宴:“看見你和朋友在一起,就掛了。”
傅星戎:“來接我?”
黎徊宴看著他不說話,傅星戎雖然也喝了不少,但走路還穩當,他摸了摸臉,問怎麼了。
“傅星戎……”
“嗯?”
傅星戎抬腳走近。
黎徊宴用了極大的力克製住自己,平靜的說出那句話,“你贏了。”
“願賭服輸,聯姻,我答應你。”
傅星戎愣了愣,沒想到他在這個關口突然提起這件事,隨後眸子一亮:“你來找我,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願賭服輸,他承認了,他對他動了心。
黎徊宴:“嗯。”
答應了他,就這麼高興嗎?
是啊,一直想的事兒達成了,怎麼會不高興。
傅星戎展開了笑,雙臂張開緊抱住了他,“怎麼這麼突然,我都沒個準備。”
黎徊宴還真不像做這種事的人。
擁抱的姿勢看不見彼此的臉,黎徊宴拳頭緊握,鼻間是傅星戎身上的味道,沾上了點煙味,不知道是他們身上的誰,他閉了閉眼,抬手推開了他。
“你早點回去吧。”
傅星戎:“你不回去?”
“嗯。”黎徊宴說,“不回了。”
在傅星戎的理念裡,這之後兩人應該度過一個很愉快的夜晚才是,不過黎徊宴一直不怎麼熱衷這種事,他也沒太奇怪,看著黎徊宴略帶倦色的眉眼,道:“忙完了好好休息,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放鬆一下。”
他攀著黎徊宴的肩膀,隨意一掃,看到垃圾桶裡的鬱金香。
包裝得還挺精致漂亮,今天也不是情人節啊……
黎徊宴剛才在看這個?他喜歡鬱金香?
黎徊宴垂著眼。
已經不用再說這種曖昧的話了。
-
聯姻。
浴室花灑一捧水從頭頂澆下來,跟澆花似的,傅星戎抹了一把臉,他還沒這麼快想到這個份上,訂婚結婚之後,就是同居住一起了吧。
大學之後他就沒跟人同居過了。
跟黎徊宴同居,和那些粗魯的男人同居肯定是不一樣的。
他可以和黎徊宴一塊吃飯,和他睡一張床,同吃同睡,每天都能見麵。
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跟他在一塊兒,傅星戎挺舒坦,也覺著挺有意思。
在親黎徊宴之前,他沒親過女人。
他也並不想親女人。
他隻想親黎徊宴。
傅星戎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開了瓶礦泉水,酒意伴隨著高漲的情緒,他打開了電視,電視上出現的畫麵很有衝擊感,傅星戎屈腿一條腿架在沙發上,走了神。
黎徊宴喜歡鬱金香嗎?
以後家裡電視機買什麼尺寸的比較好?
大點兒的吧,越大越好。
這樣他們可以邊看電視邊做彆的事兒。
沙發也得買大點兒,能躺下兩個人。
……要不還是小點兒吧,太大
了挨不著不利於感情增進。
翌日早晨,微亮的天光從窗外透進來,客廳裡電視上的畫麵還在無聲播放著,傅星戎是被凍醒的,睜開眼頭疼得厲害。
天色陰沉,昨夜降了溫,傅星戎醒來才發現在沙發上睡了一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他坐起身,毯子大半在沙發底下,隻有一小塊兒蓋在他自己身上。
他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揉了揉頭發,頭有點疼,昨晚頭發沒吹乾,就那麼睡過去了,走神得這麼厲害的還是頭一回。
他拿過手機,手機裡還有昨天半夜魏覽發的消息,魏覽拉了個小群,昨晚他把徐炫之帶回家了,帶回家才發現這貨醉得是真厲害,他洗個澡的功夫,再出來,外麵徐炫之上半身趴地上,腿還在沙發上,給魏覽樂得連拍了好幾l張照,發群裡@傅星戎問他到家了沒。
傅星戎回了消息,群裡沒動靜,那兩人估計還沒醒。
已經上午九點了。
昨天晚上……好像見到了黎徊宴。
黎徊宴和他求婚了?
不會喝大了吧?
一覺醒來,關於昨夜的記憶變得虛虛實實,他點開黎徊宴的頭像,又退了出去,來回兩次後,敲字。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
刪掉。
【你有沒有……】
刪掉。
【你還記不記得你昨晚……】
【昨天晚上的話,還作數嗎?】
發送,發送成功。
車子行駛在車流當中,車內彌漫著低氣壓,忠叔從後視鏡上看了眼後座低頭看手機消息的黎徊宴,大氣不敢喘,還沒見過他老板臉色這麼差的時候。
打字的指尖仿佛要穿透屏幕。
剛睡醒吧,這麼著急來確認,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嗡嗡”。
這麼快就回消息了?
傅星戎點開一看。
【我說過的話從來不會不認賬】
哈!
傅星戎躺在沙發上,樂了兩聲,起身去洗了把臉,做早餐都哼著調子,順道給老傅同誌打了個電話過去,他難得往家裡打電話,那頭接了電話,他心情好的叫了聲“爸”。
老傅哼了兩聲:“打哪兒的風把你吹來了。”
這也沒影響到傅星戎的好心情。
“黎徊宴答應了。”
老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答應什麼答應……”
“結婚。”傅星戎說。
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傅星戎把煎得焦黃的蛋翻了個麵兒,那邊半晌沒回聲。
“喂?爸?”
他隱隱約約聽到了那頭傳來對話聲,看了眼手機,調高了音量,也沒太聽清,直到老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