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斯每次覺得這個鬼地方不好待,想要離開的時候,都會想到‘萬一死了,回家之路怎麼走’這個可怕的問題。
他真的不想像某位同僚那樣,在挺起胸膛回答自己是在和多麼邪惡的神明抗爭以後,再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回答……就是,那是1000年前的事兒了。
冥河比較長,他,不小心走錯了方向。
想想這個未來,那,無論這個世界多麼煩人,身邊的那群家夥多麼鬨心,喬斯都能堅持下來了。
唉
喬斯也知道,很多時候,是因為身為黎明信徒的他,看不慣那些生活中的苟苟且且……但那些,卻是凡人中永遠都不能缺少的東西。
可,要是能夠忍耐那些破事兒的人,怎麼可能還會信奉黎明之主呢?
尤其,他們的蘭森德爾,其實允許任何人,在突然變得‘成熟’了,想要進入成人的世界了以後,離開他。
‘如果有一天,你選擇了另一條路,那麼,希望我們相伴的這一程,沒有任何悲哀與無聲。’
這樣的蘭森德爾,心中還有熱血的人,怎麼會輕易離開他呢?
但總會有人在這條路上,經曆了太多,讓心裡的火慢慢熄滅……即使這樣的人,是黎明之塔的負責人,蘭森德爾都會毫不猶豫的放他離開。
因為,偉大的黎明之主,沒有任何不可見人,需要把知情者掐死在手心裡的肮臟事兒!
好聚好散,是黎明之主最美好的祝福。
喬斯以前從來不覺得一直還是那個青春少年的自己有什麼不好……他又不是不吸取教訓,隻是不想改變自己的言行舉止,更不願意去接受那些什麼現實。
但這一次,他是真的吃到苦頭了。
就那麼點小破地方,一個臨時的藏身之所,他們到底在搶什麼?
比彆人強,又能多點啥?
食物和水都是他親手監控的……黎明信徒都是見多識廣的,他們不願意接受現實,不代表他們不知道現實。
難民營這種地方,他們也沒少操辦。
所以,喬斯很清楚,雖然麻煩,但隻要最重要的生存資源掌握在他手裡,這個營地就不會亂。
可,這麼根本的東西都在他手裡了……那他們還在那裡爭搶的,狗糧嗎?
所以喬斯這段時間是真的好煩。
明明防禦之塔當年那些毅然決然付出生命的大法師,都很明白事理……也願意為了自己的世界,為自己的親人付出生命。
可他們付出一切保留下來的,為什麼是這種廢物?
喬斯完全不懂……作為獨立出走星界的黎明使者,他在人情世故這方麵還是不如那些留在托瑞爾經營黎明之塔的同僚。
不願意長時間留在一個地方的人,或者說,不喜歡和人打太多交道的,才會走他這條路。
可想而知,這些年,喬斯承受了多少。
當然,這從他那充滿期盼的眼神,萬分熱情的眼睛裡也能看出來……雖然他以後還是得留在這個世界,但他卻可以不用再和這群凡人打交道了。
大不了在邊上弄一個黎明之塔守護凡人,他在培養出一個可以承擔守塔責任的高階信徒就能走他自己的路了!
然後,喬斯的笑臉就在慢慢打開的魔法塔大門後露出來的兩張小臉同樣真誠的笑容裡慢慢消失了。
偉大的黎明之主,不是打算讓他養孩子吧?
雖然他們黎明信徒一直都被說是永遠不成熟的孩子……那,孩子養孩子這種事兒,可就太殘忍了,對吧?
“您好,黎明使者,喬斯先生。”拉塞爾發現這位黎明使者有點呆……怪不得老師的塔靈會囑咐他們,黎明使者的表現可能會有點怪,讓他儘量主動掌握說話權,彆讓話題滑到不可思議的方向去。
無論看到他和卡朋特的時候,心裡有什麼想法,那也不能就這麼發呆啊!
身後那防護罩裡,還一群探頭探腦的家夥呢!
那可是他庇護的凡人,是他的領民……雖然不需要對他們太冷漠,但也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啊!
根本不知道能力能高到什麼地方的凡人,才是最容易出問題的生物。
他們反而不如可以敏銳的感知到危險的動物……在沒有親眼看到強者的實力時,他們隻會按照自己的認知去想象。
一個隻見識過10級法師的人,想象的極限,也不過是天上掉下來的流星雨。
拉塞爾根本無法想象,如果這位黎明使者經常當著那些凡人的麵,露出……如此單純的表情,那群家夥能玩出什麼花兒來。
但,他招呼都打了,名字都喊了,已經證明自己是他家主神介紹來的熟人了……喬斯先生怎麼還在發呆?
他,是怎麼讓這個營地這麼多年都沒出啥大事兒的?
小事兒不用提了,肯定不會斷,一打眼拉塞爾就能看出來……不,連卡朋特都能看出來!
拉塞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喬斯先生,你好,我是希爾大法師的學生,拉塞爾。”
“卡朋特。”卡朋特輕柔地接了一句。
“尊敬的黎明之主,讓我們來迎接喬斯先生榮耀而歸。”拉塞爾決定改變他剛開始的決定,先把這位愣神的家夥搞進門再說。
卡朋特雖然不知道自己哥哥為什麼突然改了主意……一開始,她倆說好,是要給這位喬斯先生一個好印象,表現得恭敬一點,在門外多寒暄一會兒。
否則,就白費了老師給他們爭取的友好時間。
雖然他們老師和那位黎明之主是關係很不錯的朋友,但那位畢竟是強大神力。
老師可以無所禁忌,他們這些老師的附屬品,最好機伶一點,自己做的多一點,以後就用不著因為某些不和不得不去找老師,甚至請那位黎明之主主持公道。
雖然拉塞爾覺得能為了彆的世界而奮勇抗爭的善良使者,不會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兒,而他也堅信自己不會動搖自己的立場。
但,在最初多做點,關係變得和睦一點,總是沒錯的,也能讓老師放心。
知道自己以後必然要撐起一座魔法塔的拉塞爾,這段時間真的考慮了很多。
然而,誰知道,這個喬斯這麼的……
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呢!
他到底是怎麼管理一座幾千人的營地這麼多年的啊!
拉塞爾用眼角餘光瞅了下那個廢墟中的營地……喬斯倒是一點都沒防備他們,說讓他進來就進來了。
但他們的魔法塔大門都要關上了,那座營地裡甚至沒有一個衝出來問句‘發生了什麼事兒’的。
就算喬斯說了他是來見自己的主神……不對,他應該沒說吧?
卡朋特左看右看了一下,最後用自己天真無邪的語氣問:“喬斯先生,營地裡,有需要通知一聲的人嘛?
您的手下……”
“嗯?”喬斯回過神兒來,一臉不解的問,“和他們說什麼?”
拉塞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明白了李斯特為什麼一直說黎明使者在很多地方,會看起來很不靠譜。
但他們都是好人,隻要把話說明白了就一定是個不錯的朋友。
原來,真正的重點在於‘把話說明白’這幾個字啊!
這是,他能說明白的嗎?
還沒有開始接觸李斯特嘴裡更麻煩的不死族,拉塞爾就對自己的未來有點迷茫了。
老師不是總說,力量不是全部,智力、智商和情商都是實力的一部分……那喬斯這種人是怎麼回事兒?
沒辦法,希爾總不能和他說,不要命的瘋子更可怕,而他朋友雖然不算瘋,但也……沒法說他不瘋。
而他的信徒和他如出一轍吧?
拉塞爾的熱情與青春,在他成為法師學徒不久以後就被磨平了,他偶爾出現的小脾氣,和中二少年那種完全沒法相提並論。
這個世界,大家都是在殘酷的環境中掙紮著活著的……孩子氣,即使生活無憂,甚至算得上奢侈的人,也不會有。
睜眼看看大地,看看枯竭的河水,光禿禿的山峰,誰還能說他過得很幸福?
也許,也曾經有那種熱忱的屬性,但,想想防禦之塔的結局,就知道,這種屬性永遠都是死得最快的。
拉塞爾覺得自己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和這位黎明使者喬斯的交往方式。
好像,用法師之間的那種不太行。
在西雅之塔都順風順水,交際來往一帆風順的拉塞爾猶豫了。
然後,在帶著喬斯慢慢走上浮空梯,交談的短短時間裡,拉塞爾隻覺得他的腦袋‘嗡嗡’作響:老師,您真的覺得這位喬斯先生以後能幫到他們嗎?
不會到最後,因為喬斯被人追殺,他們被拖下水吧?
“你的學生好像有點迷茫,希爾。”莎爾看著浮空梯的方向,嘴角含笑,“讓一個在這種世界長大的守序法師,第一個接觸的外人就是蘭森德爾的信徒,對他來說……”
希爾輕柔地開口,打斷了她之後的評語:“可,莎爾,喬斯,比不死族好應對多了,不是嗎?”
蘭森德爾完全沒有搭理旁邊的對話,他隻是對著水鏡再次照了照,擺出了一個完美的姿態,然後拿出了一塊拳頭大的黎明之石和一套紅與玫瑰金的禮服擺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