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〇章 悲珠(1 / 1)

“咦?”

生命圖紋世界,藥祖心神一驚。

就在方才,祂剛拿住亟待拚死反撲的北槐意識體,卻察覺到了又有異常發生。

“祖神?”

心神內守於泥丸宮,藥祖本體卻還保持著基本的對祖神氣息的敏感度。

祂分明能捕捉得到,北槐意識體掙脫一半之時,聖神大陸,有新祖誕生。

這可是大事!

當世界之中,為數不多能引得動變數發生的,便是祖神了。

可五域迄今能封祖的都封了,不能封祖的在祂歸零後,基本也不會給機會封了。

怎會剛好卡在祟陰暴起,欲奪舍自己的這段敏感時間裡,又有祖神封就?

絕非巧合!

藥祖不敢輕視,稍稍放下眼前注定無得超脫的北槐,連祟陰奪舍之力都暫時擱置,力量往外一探。

多留個心眼,總歸是沒錯的。

“消失了。”

駭人的是,竟無從追溯!

仿佛方才隻是錯覺,實則五域安平,並無新祖誕生。

可歸零祖神,怎會感知出錯?

如果是新晉祖神,不論再強,都不可能瞞得過歸零祖神的探知才對。

那餘下的再不可能,怕也剩這一個結論了:

“一步歸零?”

“或者說,接近歸零的強度?”

聖神大陸此時代,已先出了一個八尊諳,怎麼可能還有如是妖孽降生?

藥祖心頭不信。

可事實讓人不得不信。

祂心弦稍緊,萬不敢將此事直接擱下,怕成為伏筆。

頓時,西域大沙漠上,輪回長河稍稍一放,便有澎湃力量接入五域道法,快速搜尋起了異常的源頭。

“鼠輩藏身,也餘一尾,不信輪回長河照不出原形來!”

以“輪回”的方式回溯方才氣息,建立在大道長河的力量基礎上,不管那新封就的祖神如何遮掩,該是無從脫逃才是。

除非,其人不止一步歸零,大道感悟層次,還要超過自己這個“大道雙河”!

但這,如何可能?

“嗡嗡嗡……”

滾滾力量,蕩過五域道法。

世間事如鏡中花,被映照於輪回長河之上。

一番又一番,一輪又一輪,藥祖並不曾放過任何一處細節,幾乎是將五域翻了個底朝天。

“沒了!”

可那新晉祖神真如壁虎斷尾後,速速逃離,藏匿無蹤了。

若其人有正麵戰力,不必畏懼自己。

這是好事,說明祂害怕自己,藥祖第一時間分析出了“優點”。

可“缺點”也同樣明顯!

留著這麼一個不知是誰,大概率還是敵人的人藏在暗處,不知何時就會冒出頭來給人一擊。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暗茬不找出來,新天境便是種成了,誰可高枕無憂?

“氣息!”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祖神新就,人可以藏,氣息卻不論如何躲不過生命長河的映照。

畢竟凡生靈,隻要存在過,必於生命長河中留下過痕跡。

思路一變,再以生命長河去追溯祖神氣息之時的,藥祖卻是大吃一驚。

不是沒有收獲。

相反,收獲太多了。

“兩道!”

“為何,會是兩道祖神氣息?”

難道說,就在方才一刹那,五域新封就了兩個“一步歸零”的祖神?

饒是藥祖,至此亦不由得腦殼一暈。

這太過了。

祂立馬否掉了如此荒謬的想法。

稍稍冷靜下來後,才發覺其中一道祖神氣息是在聖神大陸之中,另一道卻在大陸之外,隻是和這方位麵有了聯係。

“聯係……”

具體的便找不出來了。

可聯係本身就不是一個好的訊號。

畢竟,祂聯係的不是自己,那會是誰呢?

是在跟魔祖溝通,企圖聯起手來,暗算自己嗎。

所以這就是聖辛的後手,求外援?

可他界祖神,除卻那幾位,更難歸零,聖辛不也瞧不起彆境祖神麼?

“不不不……”

這些都隻是最壞預想。

事情,分明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

藥祖深一呼吸,又變了個法子,試圖通過驗證是否具現了大道長河的方式,驗證出那兩位祖神的大致強度。

這很好找。

大道長河凡出現,必於五域道法中留下過痕跡,以自己大道雙河共鳴同層次的力量便是了。

這一找……

“什麼?”

藥祖卻險些駭掉下巴。

新祖誕生,氣息兩道,足夠讓人吃驚了。

這大道長河之力,在方才出現過的數量,又怎會是“三”呢?

……

“聖神大陸,有歸零祖神誕生!”

四陵山,聖宮,紫寵高立於白龍龍首之上,耳聞藥祖肅聲傳音,同樣心凜。

不錯,藥祖能找到的異常,紫寵同樣看出來了。

甚至較之於正在抵抗奪舍之力的藥祖,紫寵作為局外人,能瞧見更多。

“儺……”

率先出現的那道氣息波動,正和遠古時期有過一麵之緣的儺,有些類似。

隻不過,較之於那“低境聖帝,不及戰祖”的戲鶴大師,方才那縷意識才是真正的歸零祖神強度。

“卻不是主動尋來,實則儺相隔太遠,也並未發現聖神大陸的具體位置。”

“卻是聖神大陸,有人觸及了歸零大道,主動求見的儺祖?”

紫寵神色凝重,似在分析利害。

末了眉頭一蹙,又思及了彆處。

在她被儺之意吸引了心神的一瞬間,才是藥祖說到的,有新祖封就。

隻不過這新祖,真的新嗎?

紫寵抬眼遠眺,一眼可囊儘五域四海,將整片大陸儘收眼底。

儺,以及見儺之人,姑且不談。

那真切無比的“祖神誕生”,所帶來的異象,遠不止藥祖說的一句話那麼簡單。

但見此刻五域,正有大批虔誠無比的信徒,雙手高揚,雙膝跪地,嘴裡狂熱的呼喊著什麼:

“恭迎道祖降生!”

以南域為最,十之七八的煉靈師,幾乎在同一時間跪倒在地,頂禮膜拜。

就仿佛,他們生來接受道祖的教化,這一位祖神在南域的影響力,比祟陰還高。

東域次之。

西域、北域更少。

但加起來,也算是跪了不下六成之人。

有趣的一個現象是,但凡古劍修,一個沒跪,這又是為何?

是在避劍祖的權柄嗎?

不,劍祖權柄,此時早已落入魔祖之手,可為魔祖的一部分。

若是為避魔祖權柄,則不止該避“劍”,連“靈”都該避,也就是說五域煉靈師,一個也不會跪。

事實,卻截然相反。

那麼,祂在避的,就不是自己了。

而是在“劍”之一道上,已然超越了劍祖的八祖,也即……

“八尊諳!”

不避自己,卻去避一個早赴時境,影響不了五域局勢的人。

要麼,祂篤定八尊諳可以歸來。

要麼,祂站的便是八尊諳的立場。

總而言之一句話,來者不善,此人是奔著奪煉靈之道的終極目標來的,必然會跟自己正麵撞上!

“有趣。”

“著實有趣。”

隻是這麼一個小小的選擇偏差,紫寵已是瞧出了那位新晉祖神的立場。

至於說是否“新晉”,這就要論及這位祖神所掌握的力量了。

“道祖……”

五域煉靈師,皆為聖魔掌控。

一念之間,紫寵已搜羅完了幾乎全部跪地煉靈師的靈魂,結果發現,他們的記憶全部出現了偏差。

“聖魔藥鬼術,劍龍戰道天……”

“在這些人中,五域十祖之列,竟已全無‘時祖’的影子,祂奪的是時祖之道?”

非也!

若是常人,還真給晃過去了。

紫寵卻將這障眼法一眼窺破,接著,剖析出了更深層次的用意:

“奪時祖之權柄,隻是幌子。”

“以時祖之能,就算迷失,連我欲奪其道,都得思量再三,準備萬全,才可徐徐圖之。”

“祂,絕然不敢!”

但表麵披著“奪時祖名”這層皮,實則“侵聖道根”,已暗中攻下五域幾近半數煉靈師的信仰。

就代表,祂敢跟自己掀桌,敢跟自己動手嗎?

亦非也!

“如此大費周章,粉飾真實所想,其人城府不淺,那麼浮於表麵之見,絕不可取。”

“而拋開過程,追溯結果,如今五域還能入祖神法眼的,一不過聖魔之道,二不過藥鬼之道,三不過新天境。”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既然那位“新晉祖神”,一“劍”、一“靈”,有兩條指向了自己所掌握的。

那麼祂要奪的,隻可能是藥祖之道了。

剛剛好,藥祖正被祟陰奪舍。

這其中,會有聯係嗎?

“巧合?”

紫寵小臉嚴肅,不敢信這單純是巧合。

若是沒有聯係,那此事還大可化小,小可了之。

但若是有,藥祖怕不是這一次要遭的難,得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

“小心‘記憶’!”

往藥祖那邊回了一道意念。

言儘於此,紫寵不可能再去實際支援什麼。

畢竟,她本來打的主意,也是神農百草跟祟陰大戰一場,兩敗俱傷。

如今有個新晉祖神也盯上了祂,隻能說再好不過,最好的結果是三方鬥罷,自己最後收場,能把神農氏也收掉了是更好。

隻是既然放了藥祖歸零,這怕是有些想得太美了。

退而求其次,藥祖去鬥祟陰,鬥新晉祖神,接下來自己要對付的,隻剩兩個人。

“見儺之意……”

是誰來著,誰能做到?

很奇怪,思來想去,紫寵竟也想不到有誰可以主動見儺。

若說是見名,紫寵心裡頭倒是有個人選,該隻有聖奴徐小受或有這般可能了。

儺的話,怎麼想與徐小受都聯係不大?

“有些古怪……”

眉頭越皺越深,紫寵感覺自己忽略掉了些什麼,但注意力又不免被北域的神亦吸引過去。

這才是正主!

這才是大敵!

或者說,神亦本身不可怕,三界神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神亦手上拿著的那顆金舍利子。

“天命之人……”

一世一天命,氣運鐘一身!

這道理,聖祖由聖入魔,曆過滄海桑田,自是懂得。

十祖之中,誰不曾是那一時代的天命之人呢?

這煉靈時代,由聖魔一力推之,將氣運蓄滿、引爆,自然是可以推出一個足以封就歸零祖神的天命之人的。

魔祖早早便鎖定了那人是誰。

天生命格,有怨佛陀,其金舍利子有祖神命格之效,卻不受自己影響。

於是多番指引,將之引來十字街角,成功令其“鎮壓”自己,好徐徐滲透之。

不曾想,天命之人的命格,自己看似牽扯住了。

天命之人,卻好似從一開始便不可能被找到、被鎮壓,因而應運而生的,居然從頭到尾都是……八尊諳!

隻能歎一句,時也!命也!

好在八尊諳封祖歸零出局,但有怨的命格卻仍舊不可小覷,這一枚金舍利子魔祖圖了許久,終究還是落到了他人手上。

“神亦如今固然力餒,但若逼進,則其必吞舍利子封祖,戰力絕不容小覷。”

“若與之對抗,徒耗心神事小,被藥祖趁虛而入事大,需以迂回之策破局。”

怎麼破?

解鈴還須係鈴人。

神亦隻逞匹夫之勇,這便是最好的弱點。

隻要將禍水東引,引到彆處之上,譬如藥祖,待得神亦一身精力用完,便無人可以對付自己了。

這是原本的計劃。

如今看來,藥祖要對付的人,好像有點太多了,若是被徹底壓死,反而局勢要大亂。

那麼……

紫寵側首一眺,視線落到了死浮屠之城外。

卻是絲毫沒動那座處處彰顯著異常的“聖宮大陣”,相反看向了陣外一女,無聲自喃:

“至生魔體、至生魔體……”

“生之爐鼎,魔之守望,且觀你如何造化。”

……

“唔……”

生浮屠之城外,淚汐兒悠悠轉醒,隻覺腦海如針紮般疼,忍不住伸手捧住腦袋。

很明顯,這是被人攻擊了。

可記憶好似斷檔,根本記不起來方才發生過什麼,隻好像看到一道身影出現,飛速掠進了十字街角大陣……

之後,便完全沒了印象。

起身後轉眸一掃,不遠處幾道身影同是如此,劉桂芬、薑呐衣昏迷不醒。

倒是那巫四娘,不知何時,竟也醒過來了。

她正匍在地上,身子抽搐,雙目禁閉,好似體內力量紊亂,境界波動十分異常。

時而太虛。

時而宗師。

時而竟有聖力翻湧,分明企及了半聖,乃至聖帝之境。

有古怪……淚汐兒一雙神魔瞳,對祖源之力無比敏銳,分明瞅見巫四娘體內有大量祖源之力湧出,快速彙於她禁閉的雙目位置。

“呃呃……”

匍倒在地的巫四娘痙攣著,生著瘡孔的臉龐艱難抬起,雙目勉強擠出了一條縫,聲音沙啞:

“汐、汐兒姑娘,能拉老身一把嗎?”

她艱難抬起右手,像是溺水之人,試圖得到一次援助。

淚汐兒卻敏銳捕捉到了,其目下閃過一抹紅芒。

誰對她動手了?

為何要對她動手?

她體內那股磅礴的神性之力,又是從何而來?

在自己昏迷,記憶斷檔的這段時間裡,她發生了什麼,這裡有人來過?

“不可靠近……”

太古怪了。

早在之前,淚汐兒便瞅出來了。

不止巫四娘古怪,劉桂芬、薑呐衣,都不像是正常人,甚至不像是人。

加之如今徐小受在十字街角對付北槐,分身乏術,神亦不在身邊,遠在北域。

自己為至生魔體,牽一發動全身,若有神亦、徐小受看著,是可以招惹魔祖,現在身後無人,很可能惹出禍事。

淚汐兒第一反應,便是遠離這三人,等待徐小受出十字街角,或者他給了自己信號再行動。

可剛轉身要離開,身後那巫四娘,顫顫再又出聲:

“汐兒姑娘,老身很是好奇,事到如今,竟連紅悲靈珠,你也認不出來了嗎?”

淚汐兒聞聲,身子猛的一震。

紅悲靈珠,《天下瞳術》載記的淚家瞳之一。

觀一眼而勾動人心悲情、仇怨,可置人走火入魔,亦可借之觀我,借此淚家瞳之力破障修道,隻不過需要有人護法。

這雙眼,淚家人又怎會不知?

所以……

淚汐兒腦海裡閃過方才所見的巫四娘眼下紅芒,那不是力量紊亂所致,而是……

“紅悲靈珠?!”

淚汐兒猝然轉身,銀發飛揚,殺機迸發:“你怎會有紅悲靈珠?”

這一雙眼,淚家還在之時,也隻有一對。

那日最後所見,卻是同三厭瞳目、珠璣星瞳等一般,被人剜下,如戰利品般,盛於玉盒之間。

動手之人,便是以道璿璣牽頭,以五大半聖世家為前鋒的那幫道貌岸然的聖人!

“為何呢?”

轉頭所見,卻是巫四娘獰笑聲冷。

她已停止抽搐,整個人從顱骨開裂。

臉皮嗤啦間直接破開,很快從中走出來一個身著道袍、手持拂塵的豐腴道姑。

她含笑脈脈,雙眼本來如初,一閉一睜之後,目下黑棕不見,而是化作兩輪稍顯暗沉的橘紅虹光,直直迎上了神魔瞳:

“汐兒姑娘,你覺得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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