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九章 見儺(1 / 1)

“嘩啦!”

徐小受再一次睜眼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伴隨那清脆悅耳的流水聲,眼前畫麵快速閃逝。

有初次來到聖神大陸所見的那閉死關的小房間,有天桑靈宮,有鵝湖,有初見桑老的畫麵。

有天桑城城主府,有八宮裡,有白窟,有東天王城,有雲侖山脈,有虛空島,有中期或著調、或不著調的那段時光。

有玉京城,有四象秘境,有神之遺跡,有五大聖帝秘境,有聖神大陸東南西北亂跑的各地,其中參差著的全是祖神或試圖封就祖神者的布局。

刷刷刷!

畫麵光速閃完。

又有一個個在這般畫麵中,被銘記在心的人物,或死、或活,或還仍在求道,或連鬥誌都已被打得消弭。

每一個場景、每一個人物,它們所承載的過往,可能發生的未來,他們表麵偽裝,心中所想,於此刻,都無比明晰。

彼時抽出紡織精通這門被動技時,徐小受看到了世界之外,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紡織天道,操縱一切。

是那般遙不可及!

可現在,他感覺自己已從隻會“白雲悠悠”這門初級劍術的小菜鳥,成長到了高天一尺的地步。

他甚至感覺,自己也可以紡織天道!

隻要想,便可以成為那隻大手!

心境通明,如有所感。

念頭一探,果不其然。

“意道盤(100%)。”

那素來古樸無奇的被動係統界麵,在意道盤一欄上,連字體都閃起了十分奢華的金光。

它代表著上無可進,卻也意味著圓滿。

這個瞬間,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徐小受認認真真、仔仔細細打量著那一行鶴立雞群的字,恍惚之間,他分明已能察覺到內裡蘊含著幾道熟悉的力量。

“儺的味道……”

不止儺祖,不止這位曾隔著時間長河,跨時空交流過的儺祖。

乃至是連在那三扇門後世界,所見的名祖、時祖的力量,在此刻意道圓滿之後,徐小受都能窺得一二。

冥冥之中,有一種直覺,一種催促。

徐小受毫不遲疑,將意識一探,深入了那行綻放著璀璨金光的字體。

嗡!

思緒一震,天旋地轉。

卻再無任何遲滯、眩暈,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到來,畢竟意道圓滿,而今天下任何有關乎精神影響的力量,基本不可能成功影響到徐小受。

……

“你來了。”

如是又置身進了三扇門後世界。

身周依舊有白煙縹緲,那種舉步維艱的感覺,卻再也沒出現過。

輕鬆、自由、灑脫……

這種酣暢淋漓感,是與大戰所截然不同的。

仿佛自己已經堪破了一關最難的瓶頸,低下頭時,頭低得很順利,也能清晰無比看到,自己雙手十指,可以自如張動。

抬望眼。

尋向聲源。

不遠處,還是那張古桌。

桌前卻已不再是三人,失去了名祖、儺祖,而獨獨隻有儺祖。

祂依舊穿著那身顏色衝撞,造型奇特的儺衣,搭配上那張怒目獠牙,彪悍威武的儺麵,給人以一種心悸感,就像是遠古部落裡唯一執掌生死權柄的首領,森意凜然。

徐小受細細打量。

這一次所有不再模糊。

他甚至能瞧清楚儺祖身上衣物的線頭、補丁,連材質都看得出來本該十分普通。

但這身儺衣,似又穿了太久太久,久到儺祖的力量沾染,儺衣也如有了生命,成為了“儺”的一部分。

“我來了。”

徐小受雙目直視,毫無畏懼。

他甚至生出了伸手摘下儺祖這張麵具,一窺真容的想法。

隻是很可惜,此刻所見之儺,依舊是一道虛無縹緲的意念。

就如那次隔著時間長河的跨時空見麵,這回還是一樣,儺祖像既定的程序,應該很難更改其早早留存下來的意誌。

“讓本座好好想一想……”

儺祖坐於桌前,猶顯得人高馬大,姿態狂放,手指輕敲著腦門,聲音依舊重疊而沙啞,卻是在自喃:

“是了,還是第一次,這道意誌被人啟動。”

“很意外,或許此刻本座都已隕去,不曾想還能見證後來者的成功。”

徐小受近前幾步,隔著石桌相對。

他能看見儺祖,儺的意誌應該是在製作轉盤時留下,本該也能看到自己。

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

畢竟,名祖都不知沉淪了幾萬世,這道力量該是也隨時間推移而漸次變弱。

儺祖,終究還是沒能瞧見自己。

“可惜……”

較之於單方麵的接受訊息,徐小受更傾向於交流,後者更能得到更多有用情報。

稍作比較,徐小受很快便知曉為何道穹蒼告知自己的,祟陰口中的儺祖,強度隻是“低境聖帝,不及戰祖”。

此刻麵前儺祖意識強度,撐死了也就妄則聖帝級彆,實際上徐小受一擊就能打碎了。

他當然不可能這麼做。

索性在石桌前坦然坐下,洗耳恭聽。

在麵前儺的世界裡,祂應該是第一次見自己。

在徐小受的世界裡,這是大家不止第二次的見麵了,儺的為人,徐小受還是認可的。

“可惜沒有茶,有點乾巴……”

麵前儺祖有點好笑,分明瞧不見人,卻是視線環掃了周圍一圈,也不知道環境能不能看到。

最後估計是什麼都沒見著,故作高深的仰望起了虛空,語氣欷歔:

“走到這一步,你已初步得到了本座認可。”

“然大劫將至,僅僅如此,尚且不夠,仍需將意道感悟,兌現為戰力,至少不可以僅僅如此修為,前來見我。”

一頓,儺祖語及其他。

麵向魔藥祟等,祂應該不可能是這般語氣交流,而該是平等邀請。

但在這轉盤中的意識碰麵,顯然儺祖知曉自己助力過轉盤的擁有者,儼然是當成了自己人來對話:

“於意層麵,位麵萬千,本座尚有多道寶藏殘留,你可憑此意為鑰,追溯本座遺寶。”

“若有所得,嘗試呼喚本座。”

戲鶴……

徐小受手指敲打著石桌。

“本座戲鶴,居於天境之後,祖庭太妖山。”

“你既得意道其終,當已封就尊極,世罕敵手,可飛升天境。”

那你想當然了……

首先天境已經給人打碎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其次我們這裡亂得很……

我這個小卡拉米,如今便是意道圓滿了,上麵還壓著兩個打碎天境的老不死,真不敢浪。

但說到天境,徐小受倒還想到了尋新天境而去,入時境的八尊諳。

變數,送過去了。

時境初辟,時間必然不是如聖神大陸這般穩線流動,說不定全是亂的。

如果八尊諳成功“意外”和儺祖接觸過了,不管是在過去接觸,還是未來接觸。

哪怕隻是一個照麵,憑借強者之間的惺惺相惜,或者針鋒相對,二人一定會牽扯上些聯係。

因果相左。

又有意道圓滿加身。

此刻所見之儺祖,徐小受有信心,該能從他身上瞧出些“劍我”的氣息來。

可惜……

沒有!

這證明,不管是在過去,還是未來,這個時候八尊諳應該還沒找到天境,乃至見到儺祖。

儺祖於石桌前起身,緩步踏前,邊走邊道:

“一位麵,一時代,或一世不出一人,或一世隻出一天命之人。”

“你因本座之力,魂遷而來,不享此世命格,卻也封就尊極,值此之時,或已得見,或是力斬此世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

那隻能是八尊諳了。

這時代,八尊諳不稱天命,誰敢稱天命?

也唯有祂,是目前看來,唯一有希望能以半把青居,力撼癲儺戰鬥狀態的人了。

“若為敵,請奪其道,證己身,速上天境,尋喚本座。”

“若為友,請邀其人,善後事,同上天境,亦喚本座。”

“再見之時,本座會將大劫之事,一一告知與你,如此。”

話到此處,儺祖停下腳步,隻留一個寬厚背影,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到了最後,也並無再多言。

意識體一黯,就要散去。

果然……

徐小受早有猜想,這一次所見之儺,能給到的信息應該要少很多了。

畢竟,三扇門後世界所見的“癲儺”,是連戰鬥形態都有過一瞥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儺祖所言和當下境況相證,實則甚至大部分都是錯誤的。

徐小受卻沒有這麼輕易放儺祖離開。

三扇門後世界,他是無力的觀看者、信息接受者,什麼都做不到,因為弱小。

現在,他是意道足以堪比歸零祖神的絕世大高手,在堅信儺祖迄今未死的情況下,在知曉儺祖也修意、修我的情況下……

若以儺此間之意為橋梁,耗費些氣力,能否溝通得到,那依舊身處於大劫之下的“戲鶴大師”本尊呢?

祂四處找人,想要幫助,隻是找不到人……

祂身處高位,連見魔藥祟都是“助人修我”,肯定沒有想過有人能、也敢反過來找祂……

徐小受卻從不會被既定的規則限製。

實則也無規則框束人,言說不可反過來追溯儺祖,乃至因此會沾染什麼大劫的不詳。

說白了。

這意道能成,儺祖巨大功。

承了人家的情,人又真有燃眉之急,怎能不還呢?

謔!

徐小受拍桌而起,飛躍而上。

搶在儺祖之意消失前,一巴掌抬起來,重重轟擊在了祂後腦勺上。

“戲鶴大師,吃我一掌!”

啪的一聲,太可惜了,儺祖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直接給轟成了齏粉。

徐小受心道這廝真的太脆了,給時間腐蝕得不成祖樣,明明癲儺形態強得那麼可怖,如今連殺意都感知不到。

卻猶自沒有放棄!

“接納我,接納我,接納我……”

這一刻,心聲瘋旋。

強烈意識化作執念,從這一掌間渡去。

狠狠以烙印形態,打在了化為齏粉的儺祖意識殘餘之上。

“接納我,接納我,接納我……”

徐小受想見癲儺,卻隻剩這一個大海撈針的方法了。

他隻能賭!

他賭儺祖很強,能認出來自己這意道圓滿,有祂的貢獻在。

他賭儺祖很強,能跨越錯亂時空,捕捉到這一聲敢直呼祂尊名的意識所在的位置。

是的,徐小受隻能賭儺祖夠強。

自己目前隻有意道拿得出手,其他方麵還是缺了些火候,有魔藥壓著,根本不能隨意暴露。

如果儺祖不強,二者根本沒有直接溝通的機會,所以這一次嘗試,成敗不在自己,而在儺祖。

隻是……

杳無回音。

等了一陣又一陣,喊了一遍又一遍,卻像是對著浩瀚星空喊人,如何能有回應?

也許這個時候,儺祖都已經涼了……

聖神大陸還有戰爭,十字街角道穹蒼也生了些異常,徐小受不可能將所有精力,放在一個虛無縹緲的癲儺身上。

必須離開了。

儺祖不是沒有再見的機會。

助道穹蒼摁下藥祖,在鞏固住意道這種感悟型大道之後,以劍,或名,加以自身各般被動技等戰道歸零,這局,不是沒有贏的機會。

屆時,穩住聖神大陸、杏界後方,再把力量傾注在空餘恨與時境通道上,追八尊諳而去。

若道穹蒼還為,甚至可以跟他討論這個事情。

儺祖,也能正麵找到,而不必以這種大海撈針的方式。

再等了一下,還是沒有回應。

徐小受歎了口氣,將意念一鬆,把自己撤回來。

卻在同時,十字街角的本尊身體,突然七竅迸血,整個腦袋炸成西瓜碎。

“唔!”

徐小受意識同樣遭到重擊。

就像是遙遙不知名處,突然撕開一對遮天利爪,刺入顱骨之中,似想將人掰開來瞧清楚內裡根本。

“誰?!”

一道沙啞而重疊的聲音,在耳畔炸響。

分明是一道人聲,連聲線都與意識接觸所聽見的儺祖聲音類似,卻不再失真,不再空妄,不再單調,不再隻有簡單的信息給予。

它真實而鮮活,卻複雜無比,飽含癲狂、瘋亂,像是魔鬼齊鳴,一聲過後,在人意識中炸開層層回音,每一道都是不同的聲線:

“誰?!”

“誰誰誰?!”

“誰誰誰誰誰誰誰?!”

有野獸嘶吼,有飛禽啼鳴,有精靈吟唱,有惡怪嘔啞,一齊炸開,撼得人心神失守,萌生恐怖。

草!

徐小受腦袋瞬間凝聚回來,整個人卻還處於不可置信狀態,像是給人用轟天錘打爆了腦袋,嗡嗡嗡目眩神暈。

賭對了!

儺祖很強!

隻是完全沒想到,能有這麼強?

遙隔不知多少位麵,不知如何錯亂時間,撕掉了隔閡正麵對話,這廝一個字道來,竟差點將自己吼得爆體而亡?

難怪敢一人單挑大劫……

難怪時祖在祂手上,跟小雞一樣被隨便拿捏……

圓滿意道加持下,徐小受的意識其實不傷分毫,隻是受了些驚,吃了些疼。

但他的身體、靈魂,真吃不消了。

癲儺,該不會正處於戰鬥狀態吧?

這一聲若是認出了人,哪怕隻是識彆出了自己的善意來,都不該吼得這般可怖……

還是說,我太菜了?

徐小受感覺應該是前者。

隻不過荒謬的是,方才受驚之下,他下意識的撤退,分明是他想找儺,卻在聽到儺的聲音後,果斷丟下聲音來源處的方位撤了。

“接不住啊……”

徐小受進退兩難,難受極了。

不封祖,連跟這廝對話的資格都沒有。

但因為想對話這麼荒謬的理由就去封祖,必然又會驚醒魔藥,那此前自己藏那麼久,不就全失去了意義?

“草!”

不就是疼嗎?

思來想去,說到底一個字,就是“乾”。

徐小受直接開了極限巨人,不動明王也開了,絕對拒衡也開了,最後連碎鈞盾都持上,人間道,餓鬼道也開。

一切最強防守姿態齊出,將自己的肉身拔到祖神層級,靈魂的話實在是乾不上去,隻能靠“轉化”來吊命了。

在這般準備之後,他才敢錨定放在聲源斷處的最後位置,再去尋人。

徐小受還是賭!

他賭這癲儺偶然得到“援手”的信息之後,縱使援手……迂回了一把,祂應該還會等多一陣子。

“放肆!”

徐小受意道長河踩出,人在河上,破口大罵,“我欲助你,你竟吼我?!”

又是好長一陣子沒有回音,徐小受沒急著走。

極限巨人頂天立地魁梧之軀,卻是有些害怕的捂住了耳朵。

再候了一陣,這次有準備了,突兀一種直錐脊骨的寒意,從極限巨人屁股蛋下麵,躥進了大腸裡。

“汝汝汝汝汝汝……”

轟的一聲,碎鈞盾光芒大綻。

極限巨人腦袋猛地臌脹起來,耳朵有血流如瀑,傾瀉在十字街角下。

徐小受硬頂著這恐怖而重疊的聲音,靠意識分辨著那道不是聖神大陸語言,聽出了何意:

“汝是何人,所處何地?”

靠!

真不能跟祂對話了。

再多聊一句,我魔藥還沒打,得給你先吼死在十字街角。

此仇不報非君子,彆讓我封祖後逮到你,不然讓你知道“耳提麵命”四個字該怎麼吼。

“呔!!!”

徐小受立於意道長河之上,先是唾了一聲,才對著不儘時空呐喊:

“八尊諳!”

“去時境,尋八……”

一頓,徐小受又突然改口,神情倨傲而高冷:

“吾名,八尊諳!”

“小小戲鶴,可笑癲儺,欲窮我之名,尚需七分力……給你個機會罷,尋得見我,我便助你一把!”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