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恩科結束後的第十天,皇城牆下,圍滿了人,他們在焦急等待。
縱然是朝野如沸,可對於科舉,還是有著無數人有著狂熱之心,希冀著一朝上榜天下聞。
“來了嗎?”
人群之外,一輛馬車裡,傳來一聲女子的冷漠聲,道:“放榜了嗎?”
“大娘子,還沒有。”門外的中年人看了眼城牆,連忙回馬車道。
這馬車一看就不一般,裡麵坐的人,自是非富即貴。
女子的安靜了一會兒,道:“二郎人呢?”
中年人道:“二郎出城遊玩了,說是明天回來。”
女子的聲音多了一些高興,道:“看來,他還是知道輕重的。等著吧,放榜之後,無論是否上榜,都讓他出去遊學,掛著候補,不要入仕。”
“是。”中年人應著話。
另一邊,一家子圍著一個年輕人,緊張不已,都在盯著城牆。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說道:“四哥哥,彆擔心,你這次肯定能中的,你都考了三次了……”
那年輕人都快三十歲了,兩鬢有些白發,瞥著四處若有若無的目光,頭皮發麻,低聲道:“我這次倒是不想中……”
老母親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道:“胡說八道,這次一定能中!”
他父親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一看就是老來得子,摸著胡子,忽然道:“你是在擔心什麼?”
年輕人又瞥了眼四周,道:“我恩師不想我來參加這次恩科,說是後患無窮,會被人秋後算賬。”
這位老父親明顯也是知道一些的,若有所思狀的道:“你老師說的不是沒道理,彆看變法聲勢這麼大,一旦出事,倒塌也會迅雷不及掩耳,那時被秋後算賬,是必然的!”
老母親一聽,連忙道:“那怎麼辦?要不,我們走吧,免得被人認出來。”
年輕人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不中,將來少受一些牽累。”
老父親也感覺到了四周的人群不太尋常,歎了口氣,道:“早知道,不該讓你參加的。”
年輕人神色無奈,心頭是惴惴不安。
在他們不遠處,還有一群人,從他們穿著上看,就是寒門子弟。
為首的年輕人頗為高大,語氣也是自信爽朗,道:“這次我定然能中,入仕為官,一展抱負!”
他身旁有幾個年輕人,道:“汪兄說的是,待你入仕為官,可不能忘了我們!”
“是啊,為了你能讀書,我們幾家可是快餓死了。”
“汪兄,不說其他,至少也要帶我們幾家走幾步,不能繼續窩在那山溝溝,我是窮怕了!”
這位‘汪兄’環顧一圈,越發大聲道:“你們放心!若是我為官,絕不會虧大你們,隻要我有的,你們都會有!看到了那些人了嗎?他們隻是七品官,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家仆上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止有大宅子,更有良田無數,就是躺在家裡什麼都不乾,每年都有大筆的佃租,足夠吃喝好幾代……”
一群人看向宮門進進出出的人,無不神色羨慕。
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隻有十幾歲,年輕稚嫩的李綱,背著手,一臉頹然。
雖然還沒有揭榜,但他已經十分清楚,他不會中第。
雖然早就料到了,這次也隻是來體驗一下,可還是難免失落。
“也不知道父親知道了,會不會對我失望?”李綱目向南方。他知道他父親李夔正在南方做事,一時半會回不來京城。
與此同時,政事堂。
畢漸在這裡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充當普通的文吏,在其中穿梭,接觸的都是大宋最高層的大人物。
“怎麼樣,緊張嗎?”裴寅從文彥博的值房出來,剛要回轉青瓦房,看到迎麵而來,麵露凝色的畢漸,笑著說道。
畢漸還不知道一甲早就定好,雙手托著一盤子的公文,苦笑道:“裴兄就取笑我了,剛剛從蔡相公那出來,說是王相公很快就會回京,要我清理一間值房給王相公,我正頭疼……”
政事堂的關係十分複雜,王存本來是有值房的,後被章惇下令挪作他用。政事堂的房間本就不多,還要收拾出一個合適王存的位置,哪那麼簡單?!
裴寅卻不管,笑嗬嗬的道:“這事啊不著急,還要幾天,走,我們出去喝頓酒,回來我就告訴你一件大好事!”
畢漸看向宮門方向,有些遲疑的道:“裴兄,馬上就要放榜了……”
“說了,喝完酒,我就告訴你一件天大是喜訊,走吧。”裴寅二話不說,拉著畢漸就向外走。
畢漸唉唉兩聲,就看到岑鑲迎頭而來。
岑鑲的臉色比畢漸還苦,抬手與裴寅,畢漸道:“二位先彆急著喝酒了,戶部那邊缺人手,要請調我們政事堂一些人過去。”
裴寅頓時心裡明了,這戶部借人,還有借到政事堂來的?分明就是衝著恩科這些新晉進士去的。
不過,不管去哪裡,這一屆恩科的進士,隻要不亂來,將來必然前途無量!
裴寅鬆開畢漸,伸了個懶腰,道:“這酒是喝不成了。戶部啊,我是不太喜歡,市儈。你們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戶部是借人,又不是征調。行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說完,裴寅轉身就走了。
“周舍人,今天有些奇怪……”岑鑲麵露疑惑的轉向畢漸。
畢漸心裡都是事,無奈的道:“先不管他,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放榜?”
岑鑲倒是豁達一些,道:“去看太煎熬了,等彆人來告訴我吧。戶部你去不去?吳侍郎,梁尚書找了我好幾次,說是恩科之後,放我去南方,主導轉運司的裁撤與收尾。”
畢漸搖了搖頭,道:“我就不去了,我待會兒還得去通政司,而後去吏部,著實沒得空。”
“那就順道去看看放榜,看完了,回來告訴我一聲。”岑鑲說完,就向裡麵走,他是真的不打算去看了。
看著岑鑲的背影,畢漸深吸一口氣,暗自警醒的道:“我這養氣功夫還是不行啊……”
雖然這樣說,他還是轉頭向宮門走去。
這是科舉啊,事關前途,又有幾人能輕鬆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