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刺殺的龍騎軍士轟然倒地,剛才抽刀子的另一名龍騎軍士才反應過來。
他舉著刀,目光看向刀上血跡,忽的渾身一個顫栗,朝著周圍人大吼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不想殺王二的!”
“剛才是有人控製了我的手,我沒想殺他的!”
他所說的話,顯然是沒有幾人相信。
眾人默默摸上了武器,將其退路合圍,看來是不準備讓他逃了。
“拿下他!”
李誠看向手上還拎著血淋淋刀子的龍騎軍士,命令左右道。
“若有反抗,就地處決!”
“不要啊!少將軍!”
那龍騎軍士如夢初醒,趕忙丟下刀子,下馬跪地請罪道。
“卑職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卑職不想殺王二的!可是剛才我的手不聽使喚了!”
“眾目睽睽之下,你還想狡辯不成?!”
李誠語含眼怒火,在他眼前殺人,簡直膽大包天。
那龍騎軍士語氣惶恐,帶著一絲對未知的恐懼:
“少將軍在上,卑職所言句句屬實,雖然王二平時與我有些矛盾,但卑職就是再蠢,也不敢在少將軍麵前殺人啊。
真的是有人控製了我的手,剛才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看到眼前一紅,然後王二就倒在我麵前。
還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鐺鐺兩聲。
又是一名龍騎軍士拔刀就要砍人,好在被另一名軍士攔住。
“老八,你在乾什麼?!”
攔住的軍士大喊道。
而那名老八也是如夢初醒,他先是看了看手中的刀,又看了看周圍人戒備的目光,再聯係到剛才殺人的龍騎軍士,他語氣中多了一份深沉的恐懼。
“有人在控製我們殺人!”
話音落下,就見人潮湧動,連帶著座下的龍馬,發出嘩啦啦的鎧甲相擊聲音。
空氣中也驟然多了一絲陰森。
李誠想到剛才江平所說的話,不由抬頭看向天空。
血紅一片。
天地間都仿佛籠罩了一片朦朧的紅光。
那些光芒一瓣一瓣的裂開,還有一條條仿佛細線一樣的血絲在空氣中竄動,好似活物一般。
“這光?”
“這光能夠惑人心神,還有放大人心殺戮欲望的效果,沒有武道宗師的實力,很難抵禦,至於其他的害處還未得知。”
江平抓住一條在空氣中遊離的血絲,一把捏爆。
“這是陷進,先撤吧。”
聞言,李誠臉色再變,而後露出苦笑:“來不及了!”
他放下麵甲,拔出長劍,舉天大吼道:
“結軍煞之陣,護禦心神,不要讓殺戮欲望控製了自己,我們衝出去!”
轟隆隆!
隨著這聲大吼,隻見城中原本靜悄悄的各處民宅驀然被大力推開,一堵堵牆和大門倒下,露出裡麵一個個雙眼血紅的人。
他們盯著大街上的龍騎軍士,露出野獸一樣的猩紅目光,嘴角流出癡呆一樣的口水。
那是他們的理智被吞噬,殺戮的欲望在不斷擴大。
他們是這座城中的原住民。
當戰爭來臨,他們躲入屋內,不敢露麵。
可當血色灑下,他們開始支撐不住,腦海中的暴虐氣息不斷被放大。
此時此刻,他們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殺!
殺光所有人!
幾乎是瞬息之間,他們就衝了上來。
血肉之軀和鋼鐵洪流相撞,沒有任何前戲,每一幕都是高潮。
籠罩在這座城的血色更濃了。
……
江平居於高處,俯瞰著底下的殺戮。
他倒是沒跑。
要跑他早就跑了,這會兒正主還沒出現,他若是跑了,未免也太讓人小瞧了。
李誠也沒跑。
他帶著人一條街一條街的跑過,聚攏著一個個被殺戮怪物包圍的龍騎軍士,或者是打暈一個個被殺戮欲望點燃的龍騎軍士。
他說過,既然帶著這些人過來,就有儘自己所能,帶著人回去。
或許以後的他能做到當斷則斷。
但現在的他還不想放棄。
即便這樣子他們的損失可能會更大,他的危險性也更大。
但總是要努力一把才知道。
一萬龍騎禁軍入城,在四通八達的街道散開,最後粗略看去,好像也沒有多少人。
但李誠還是跑了很多趟。
當地麵鋪滿屍體,龍馬蹄下沾滿血色的泥濘,一批批龍騎軍士衝殺出城。
天色已經是昏紅一片。
李誠帶著折損半數的親衛騎隊立於空無一人的長街之上,渾身浴血,昏紅色的餘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遠。
座下龍馬不安地落蹄,野獸的本能讓它們比很多人都要更快地感知到危險的臨近。
“出來啊,拿普通人擋在前麵,算什麼武者!”
整日的殺戮,外加上環境的影響,讓李誠也變得衝動起來,他仰天怒吼,再無一絲溫潤公子的形象。
這時候,他沒有想過退後,而是想要見到那幕後主使人一眼。
神刀門!
一個江湖宗門,竟對他們造成這麼大的損失。
李誠帶著一批批龍騎禁軍撤退,所以更知道他們損失了多少人。
攻城的時候,他們的損失也不過是兩位數,甚至是個位數。
但當血色浸染,當所有人心底的殺戮欲望被勾動上來,特彆是那些普通人都變成了不知疼痛的殺戮怪物以後,他們的折損立即大幅度上升,最後起碼損失了上千人。
要知道趙國承平多年,可李家耗儘資源,又有著朝廷支持,也才訓練出了十萬龍騎禁軍,幾乎用一點少一點。
這一下就損失了百分之一。
要知道,還沒和秦魏兩國的最強兵種交戰呢。
而且最不能讓他接受的,很多人是被同僚所傷,所殺。
李誠都不敢想象等到那些人清醒過來以後,如何麵對其他同僚,麵對曾經將後背托付的手足兄弟。
他們會崩潰的。
“李少主,這是江湖事,你們牽扯進來,本就違了規矩。”
一個龍行虎步的男人出現在街道儘頭。
在他身後,一道道沉重氣息升起,如淵似海,攪動風雲,釋放著張揚的信號,俱是武道大宗師。
這些人便是神刀門的底蘊之一。
最後決戰,普通武者已然插手不了。
“是你?!”
李誠看向男人,目光陰沉下來。
“你用了什麼手段,讓這麼多人變成了殺戮怪物?”
“神刀門妄為正道宗門!”
“你們,該殺!”
“哈哈哈,成王敗寇,李少主,難道這個道理你不懂?
今日若是留下你們,便是你們龍騎禁軍殺戮成性,屠城滅種,妄為李家之軍。”
“你敢殺我?!”
“有何不敢!”
男人張狂而笑:
“你們來殺我們就可以,難道我們殺你們就不成?
何況我們已經給了你機會,給了九江劍主一個麵子。
剛才是你們龍騎禁軍離去的最後一個機會。
好了,江司長,你看了這麼久的戲,也該出來了吧。
李少主太不爽利,也太不合格,和他談,實在掃興。”
“如你所願。”
江平坐著輪椅從天而降,落在李誠身旁,麵色深沉。
在他身後,也是一道道大宗師級彆的氣息升騰,與對麵交相輝映。
至於普通的黑衣衛士則是在城中亂起來的第一時間就退走了,因此損失並不太大。
“閣下相貌有些陌生,神刀門似乎沒有閣下這號人物?”
神刀門每位明麵上的大宗師的樣貌都記在他的腦海中,麵前的這位卻不是其中任何一個人。
不過每個勢力都有隱藏的底牌,合情合理。
男人大笑:“無名小卒,不足掛齒。江司長如不嫌棄,叫我一聲刀奴即可。”
江平歎道:“看來你的主人是一把很厲害的刀,竟能收你為奴。”
刀奴點頭:“那自然是一把很厲害的刀。”
“江司長,你也不差,竟能請得龍騎禁軍來攻打我們一個區區武林門派。
神刀門滿門都是受寵若驚啊。
好在門主的招待,諸位可還算滿意?”
“不過這隻是前戲,接下來還有正菜,各位可不要吃撐了。”
“看來你很有信心,傅天仇呢?”
江平冷笑道:“難道他就讓你們這些炮灰前來送死,自己卻跑了。那我可要瞧不起他了。
這神刀門也不過如此,不值得本公子耗費這麼大的心思。”
“江司長想見門主,馬上就能見到。”
“隻是,先過我們這一關!”
話音落下,無儘的殺機驟然襲來。
鏘!
血色籠罩下,刀聲出鞘。
刀奴一人當先,他手中無刀,可整個人卻仿佛是一把刀,橫壓天地而來。
在他身後,是一個個麵無表情的武道大宗師。
他們竟是沒有一點猶豫,直接衝了過來。
“你們去會會他們,他們惹了我不高興,所以本公子決定臨時提價,一個大宗師,死的兩個大功,活的三個。”
江平攔住想要出手的李誠,對身後人吩咐道。
他可是準備了足足十二位大宗師,就為了和對麵兌子。
“是大人。”
眾人答了一聲,眼中多了幾分熱切,迎了上去。
此時此刻,那些人可不是什麼恐怖的武道大宗師,而是讓他們重獲自由的功勳。
至於剛才籠罩全城的危險,對於他們這些大宗師來說,隻是一場有點意思的大戲罷了,所以並未有多少損耗。
“對了,你也上去。”
江平指著護衛在李誠一旁的西門不歌。
“我女兒呢?她在哪兒?”
西門不歌卻是瞪了過來。
“她現在應該還不錯,不過要是你再不動手,我就不敢保證了。”
江平絲毫不覺得自己拿個小女孩威脅有什麼可恥的。
“你?!”
西門不歌怒瞪江平,一時間敢怒不敢言。
“殺!”
突然,他一聲大喝,身形騰飛,衝向了對神刀門大宗師們的圍攻。
“江兄,這位西門大宗師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壞人,今日對我也算是護衛有功,下次,嗯,你能不能彆拿他女兒做威脅了?”
李誠小心地提著建議。
江平卻是搖搖頭,冷笑道:“我這是在幫他贖罪。”
“若是李兄你見過他的卷宗,就不會抱有這種想法了,彼之蜜糖,他人之毒藥。
他為了女兒,早就陷入瘋魔,手下不知沾了多少血腥。
況且功過不能相抵。
若是功勞能夠掩蓋罪過,你爹護佑趙國多年,功勞何止封王,是不是沒事可以殺個皇子,再沒事搶個皇位?
不一樣的。
我能做的,就是在他獲得足夠功勞之後,對他女兒好一點。
當然……”
江平攤了攤手,感概道:
“這些不過都是好聽一點的借口罷了,事實是我比他強,所以我能審判他,對他做出判決。
等到哪一天他比我強了,李兄你就該在我墳前跟我說客氣一點了。”
強者就能將自己的道德標準強加給彆人嗎?
李誠再次若有所思。
前方,戰鬥仍舊持續著,轟鳴聲,爆響聲不絕於耳。
天色愈發深沉了。
那血色看去也似乎更加濃鬱了。
“公子你看!”
一直守在江平身邊的邱道雨突然叫道。
順著邱道雨指著的方向,江平就看到空氣中遊離的血絲竟真的好想活過來一般,鑽入了地上的血水當中,咕嚕嚕灌飽,就變成了一個花生米大小的血珠。
這些血珠沒有順著引力落下,反而是踩了牛頓棺材板一腳,咻的一下飛了起來。
再放眼看去。
天地仿佛顛倒一般,所有本該落下的血珠都逆著方向朝著天上升起。
那天,紅得更加鮮豔了。
“所以,是在天上嗎?”
江平抬頭看去,可惜昏昏沉沉的,根本看不清楚。
隻是莫名感覺天上好像突然出現了一隻恐怖的惡獸,正在吞吐雲雨。
正在他沉思之時,就聽到耳旁穿來驚呼。
“江兄小心!”
隻見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影顯現頭頂,一柄黑背大刀挾帶千鈞之力,悍然落下。
持刀之人是一個滿臉凶悍之氣的彪形大漢。
隻是此刻,他的眼神木然,連刀勢中都帶著幾分死氣。
千鈞狂刀——聞人鈞!
這個正道聯盟的大長老之一,神刀門的太上二長老,曾經還和江平有過一些齷齪的老牌武道大宗師。
他不知什麼時候越過了眾人的戰線,朝著江平襲來。
江平隻覺沉重的壓力已經壓到臉上,他心不禁往上一提,瘋狂預警。
不過他麵上卻是絲毫不慌,儘顯大將本色。
畢竟他是有媳婦的人。
咚!
一聲悶響,氣浪由下而上,蕩過八方,讓周圍的房子都發出了劇烈的抖動聲,好似地龍翻身。
隻見東不知何時越過江平,不帶一絲煙火氣地伸出一隻手,恰好捏住了那把黑背大刀。
如果不看剛才的抖動的話,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象,那大刀沒有千鈞之力,隻是一根輕巧的鵝毛。
而後就聽到哢嚓哢嚓的冰渣子聲。
聞人鈞的全身都被極寒的冰力,凍結在一起,一塊厚實的人形冰雕啪嗒一下落下。
江平正想說點場麵話,表示自己一點都不慌,甚至還有點想笑,隻是最後他隻來得及說上一句。
“臥槽!”
他就感覺耳邊風聲嘩啦啦響過,自己被大力拉過,剛才還被凍成冰雕的聞人鈞直接——
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