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星光在天上閃耀。
江平仰躺在屋頂,以手枕頭,仰望星空,眸光如夜。
東體態很秀氣地坐在他身邊,晚風將她的發鬢吹起,調皮地在空中舞動。
她的眼波似水,望著遠方,仿佛映徹著整個世界。
屋底下,波光粼粼的水麵閃耀著岸上的燈火。
一切靜謐且美好。
突然。
東率先開口,打破了寂靜。
“你是不是已經好了?”
“呃,我演技這麼差的嘛?”
江平停頓了會,似是在思考什麼,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有騙東。
“是快好了,大概就在這些日子就能痊愈,不過暫時我還不能好。”
自天柱山之戰結束至今,轉眼也快半年的時間了。
作為一個自帶係統的掛壁,他廢了半年多時間,戰鬥力全無,搞得連睡覺都不敢離開東一步,都得抱著人家睡,已經很給麵子了。
正常的掛逼,不都是今天殘廢,明天就滿血複活嘛。
他還苦兮兮地躺了這麼久。
不過有一說一,東的身子軟綿綿,冰冰涼的,還有十分豐富的內在,不敞開心胸,近距離接觸,完全看不出來。
這是他廢了之後,靠著自己的一隻手,僅有的,且貧瘠的收獲。
本來可以豐富一點的,誰讓他有心無力呢。
最後他隻能痛定思痛,麵對漫漫長夜,空留傷悲。
說起來,江平也有些意外。
本以為他起碼一兩年才能攢夠經驗值,重獲新生。
誰曾想自打十三國一一被滅,玩家組團完成滅齊任務後,三國在前方大戰,後方也沒閒著,到處都在搞事。
就好像趙國會成立武道司一樣,秦國魏國都在乾著類似的事情,短時間內國內的矛盾都得到了最大激發。
為此帶來的後果便是天下大亂,玩家開始了如魚得水的日子。
玩家的屬性就是混亂。
這世道越亂,他們就越歡喜。
畢竟之前那什麼公會聯盟一開始想要刺殺江平,為的就是搞個大新聞出來,搞亂江湖,讓玩家獲得出頭機會。
現在他們什麼都不用乾,主線任務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這兒。
因此,玩家們能夠獲得的經驗值的任務幾乎就是劇增起來,手中能夠支配的經驗值也就多了起來。
有了經驗值乾什麼,自然是去升級和消費。
升級自不用說。
不升級的話,永遠是個弱渣,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整天被NPC騎在頭上,實在太丟玩家的臉了。
至於消費,那就得好好誇誇上官天寶了。
借助金錢幫和通天錢莊的勢力網,廚藝交流協會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怪物和江湖小驛一般開遍了天下各處。
而廚藝交流協會除了充當任務大廳的角色之外,另一個屬性就是各位玩家在遊戲當中的藏經閣。
畢竟也隻有江平這樣百無禁忌的家夥才有能力和渠道來批量生產各種武功秘籍。
特彆是掛在經驗兌換榜單前三的經字級彆的神功秘籍,更是好像吊在玩家頭上的胡蘿卜一樣,激勵著他們成為廚藝交流協會的星級會員。
而為了成為星級會員,玩家就得不斷在裡麵完成各種任務積累,關鍵是玩家還心甘情願。
畢竟相比其他武道勢力不清不楚的資格要求,藏著掖著的法不可輕傳,他們更喜歡廚藝交流協會這種簡單粗暴。
彆搞什麼非真傳不可獲得,需要多少經驗就直說。
他們有沒有先不說,關鍵是彆來虛的。
特彆是這個江湖的NPC一個個都鬼精鬼精的,他們多少同胞為NPC拋頭顱灑熱血,最後卻成了炮灰一枚,到頭來落了一場空。
明明答應好的事情也會找出各種理由克扣他們的獎勵,跟那些要求苛刻,動不動就扣款的甲方有什麼區彆。
不少玩家也是到此才領會到了什麼叫做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總之一句話,天下亂了,任務多了,玩家肥了,江平也樂了。
看著經驗條上蓄滿的經驗值,江平安全感直接爆棚。
現在任誰敢欺負他沒有還手之力,他一定會讓彆人知道花兒為何會這樣紅。
但是……
這事他誰都沒說啊。
東是怎麼知道的?
他最近抱著東睡得死沉,難道是不小心說了夢話?
“你怎麼知道的?”
江平倒沒有什麼奇怪的想法,隻是有些好奇,要擱在以前,他一定會插科打諢,把這件事隱藏過去。
可現在他的心思不同了。
因為他發現有時候太喜歡扮豬就真的成豬了。
瞧瞧現在,他明明弱的跟渣一樣,還不是一樣囂張跋扈,連趙皇都不在眼裡。
因為沒人會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
至於什麼稀奇古怪的神話武者,他一樣該噴就噴。
才不是因為聽到天尊為他出頭,痛扁了一頓無矩至尊,還傳話不準神話以大欺少,打他主意的消息。
也不是因為有了一個快和神話匹敵的好兄弟七夜。
他江·硬氣·平一向鐵骨錚錚,此刻不過是洗儘鉛華,重回本來麵目罷了。
背後有人,說話就是能這麼硬氣。
東見自己猜測成真,而江平也沒有對她隱瞞,嘴角不由微微上揚,眼中的光芒更甚。
對於她而言,不在乎江平如今有多強的勢力,也不在乎他有多麼威風。
因為這些對她而言,不過是過眼浮雲,根本不值一提。
她隨江平下山,所求的除了是新的突破之外,還有的就是紅塵百態,她都想經曆一遍。
江平,便是她選中之人。
她將自己的全部交給了江平,更不願意江平將她當作外人,當作一把刀,哪怕身上掛著一個江平之妻的名頭。
而現在這樣的感覺,就挺好。
雖然江平對她沒有如同程琳兒和鐵觀音那般的感情,但她也不強求。
畢竟他們的情況和自己不一樣。
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和江平的感情變成一場交易,變成她為江平付出武力,江平為自己付出感情。
這樣子,不是她所希望,所喜歡的。
所以她才會聽到江平甘願毀滅君子閣來威脅夫子,也不願意她受到傷害而高興和感動。
所以她在江平麵前有了越來越多普通人的情感。
她也是會笑,會不高興的。
同樣的,她也是第一次學會了觀察一個人的情緒,為一個人的喜惡而牽動心扉。
思緒浮動,東緩緩鎮定心神,而後說道:
“因為你身邊可以近人了。”
“嗯?”
江平眉頭一皺,摸了摸下巴,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就這麼簡單?”
東微微頜首道:
“你剛受傷的時候,除了我和琳兒她們之外,誰都不能接近你丈許之內。
可就在這次回來之後,你就不在乎這種接觸了。
甚至之前你讓我和夫子戰鬥,但是我想你一定有了十足把握,否則你一定會想辦法拒絕的。
你這麼聰明,一定會想到光明正大又不丟麵子的理由。
可是你卻沒有。
所以除了你的傷勢痊愈,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畢竟……
嗯,這個我不能說,說了你會不高興的。”
江平:o(╯□╰)o
“你要是不說最後一句話,我還能誇你一句冰雪聰明,現在嘛,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貪生怕死了。”
江平一副社會性死亡的樣子。
就是心很累,不想說話。
見到江平的窘態,東不禁掩嘴一笑,眼波流轉,連江平都看呆了。
要不是戰略需要,他現在能當場變身。
所幸他江某人不是那種人,所以趕緊默念金剛童子咒,好懸才止住變身的衝動。
正當他剛想說什麼,就驀然聽見前方君子閣的書院駐地,一個悲憤之聲遠遠傳來:
“我輩讀書人,何懼一死!”
嘯聲傳來,聲震上空。
……
君子閣書院門前。
“怎麼回事?”
江平繼續一副弱雞模樣,被東連人帶輪椅推著飛了過來。
當然,姿勢一定帥帥的。
以東對真氣的掌控力,擺個帥氣的姿勢簡簡單單。
“稟告大人。”
一個血衣男子,胸口卻繡著一隻白鴿,渾身散發著血腥氣味的男子越眾走出。
作為和平精英的一員,胸口繡著白鴿那是合情合理的。
而且白鴿製服還是領導人物才能穿的,普通小弟就隻能穿繡著白色羽毛的製服,根據羽毛的多寡分為一羽、二羽、三羽三個級彆,對應著武者,普通宗師,高品宗師三個等級。
這位和平精英名叫楊傳業,外號浮屠子,魔道中人。
不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恐怖,一個名叫七夜的凶人。
然後的然後,他就成了江平的手下,生死操控於人。
好在江平也沒虐待他,就是偶然讓他冒點生命危險,事後都是好酒好菜,好女人(劃掉),壞女人伺候著。
所以暫時而言,浮屠子還是挺適應這種生活的。
不適應也沒辦法,他體內藏著的那道劍意,就算遠隔萬裡,也能分分鐘就要了他的小命。
這是萬裡追魂!
這種近乎於仙法的能力乃是神話專屬,卻被七夜這個凶人給用了出來,浮屠子也很絕望。
然後他看著江平的眼神就更恭敬了。
根據他們忍辱負重的帶頭大哥綠袍老怪所說,要想解決體內的手段,恢複自由之身,求七夜魔君,那就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對於七夜大人而言,他們就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辦不成他交待下來的任務,那就是一個死字。
什麼武道大宗師,人才寶貴,在他那兒根本不管用。
對此,浮屠子深有所感。
他光是在七夜大人身邊待了不到三個月,就親眼見他處決了兩個武道大宗師,那些暗中的,他就沒機會數了。
就在他眼前,就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指,人就在求饒聲中沒了。
所以對於他們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討好麵前這個坐著輪椅的廢人。
人家可是七夜大人的救命恩人,過命兄弟。
隻要伺候好了他,隻要他一句話,自己就會當個屁一樣被七夜大人放了,也就不用擔心自己體內的劍意作祟。
“不知何故,君子閣中剛才有不少人狂性大發,對我等發動自殺性衝擊。
屬下根據大人之前的指示,沒有對他們下死手,隻是派出人手阻攔,讓他們知難而退。
但他們此刻好似失去理智,如今個個寧願以傷換傷,也不願後退一步。
而屬下等卻是束手束腳,已經被他們打傷了不少兄弟。
若是不想他們就此離去,我們必須采取強硬手段。
還請大人指示。”
一邊聽著稟告,江平一邊看著前方的戰鬥。
就在他們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從書院門口衝出了二十米。
那是一個個麵露悲憤絕望之色的君子閣弟子,正在和數倍於他們的黑衣衛士搏殺著。
他們招招攻擊要害,一副不殺死對方誓不罷休的架勢。
作為一個讀聖賢書,講究君子之風的君子閣弟子而言,他們做出這種姿態,已經在預示著什麼了。
其中還有一個今日白天見到的熟人,那個被他逼著斷了一臂的書院先生。
此刻他一手綁在身後,隻用一隻左手,正和一個一米二高的肚兜童子纏鬥。
童子身形靈活,手腳都帶著一串銀色鈴鐺,隨著他不斷移動,銀鈴發出清脆響聲。
鈴聲好像帶著無形魔力一般,讓周圍的人,不管是書院弟子還是黑衣衛士都好似喝了酒一般搖搖晃晃的。
而被他針對的書院先生就更不用多說了,他此刻隻有一臂能用,戰鬥狀態本就大不如前,如今遭遇魔音貫耳,更是顯得左支右拙。
不過他死死咬著牙,直到咬出血來,一雙眼睛通紅,看著童子好似殺父仇人,身後有著一座寫滿字的青色石碑顯露,字跡散發金光,顯然也用上了什麼秘術。
所以他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出招越來越凶,寧願拚著自己不要命,也要咬下對方一塊肉來。
而殺心童子礙於江平的命令,不能殺了他們,反而束手束腳,明明功力狀態都勝過他,一時間卻被他壓得落了下風。
“彆特麼給臉不要臉,再來老子就要出絕招了!”
殺心童子身形一晃,躲過斷臂先生的一招,有些惱羞成怒道。
“但求一死!”
斷臂先生一聲冷笑,而後出招更凶,卻是隱隱為身後學生坐著掩護。
不知不覺間,他們再次前進了十米左右。
他們正用性命開路,要為自己的學生殺出一條血路。
江平望著這群舍生忘死衝殺的人,眼神看向君子閣深處。
黑暗中,那裡仿佛正有一雙雙眼睛正在用複雜的情緒注視著門口的這群人。
“這就是你們的選擇嗎?”
江平喃喃自語。
他朝著前方緩緩舉起一隻手,猛地一握拳。
“殺,無赦!”
“是!”
眾聲應諾,仿佛猛獸出籠,於是夜光似水,刀聲錚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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