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的異樣被汪直看在眼裡。
宮內出身的人,最是會察言觀色,因為一句話惹得貴人不高興,就會為自己惹來血光之災。
而汪公公雖然調任王府多年,卻也沒有忘了這份看家吃飯的本領。
見到江平的表情,他仿佛明白了什麼,又驚又怒道:
“你剛才是在詐我?!”
話一出口,他臉色又是一白。
他知道自己要是打死不承認,還有點生機,可現在幾乎是不打自招,還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江平臉色比他還白,懷著最後的僥幸問道:
“汪公公,你家主子應該不是三皇子吧?”
汪直看到江平害怕的樣子,冷笑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呢,放我離開,我可當今日無事發生。”
今天放你離開,然後,明天就來弄死我!
江平長歎一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道:
“我真傻,真傻。”
然後隨手招來被打落在地的瀧澤劍,一劍刺出,劍光夢幻。
“休想殺我!”
汪直奮起最後一點餘力,想要攔住這一劍。
卻是眼前一花,
那仿若夢幻的劍光下,
他好像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時候的他初入宮中,沒有靠山,沒有乾爹,一個人踽踽獨行,每天夜晚仰望星空,不知道明天的太陽會不會更好。
有一次,他奉命打掃宮道,可不知是誰灑了一些水上去,讓路過的貴人滑了一跤。
然後他的屁股就被打爛了。
也是那一天,他遇到了改變他命運的那個人,一個宮中當差的老太監。
看著他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汙血流了一地,過來打掃的老太監態度很不好:
“不想死的話,就站起來!”
汪直仿佛看到了一隻手,當年就是這隻手給了他希望,給了他未來。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隻手。
就聽到一個夢幻的聲音在他耳邊低吟:
“蘭柯舊夢!”
隻見一把水波蕩漾的長劍刺穿他的胸膛,劍柄還在不住顫動。
“義父……”
汪直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知想到什麼美好的事情,頭顱垂下,精神寂滅,再無生息。
“哎,說起來其實我也挺能打的。”
江平蹲在汪直的屍體前,定定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他是三皇子的人?”
“嗯。”
“三皇子很厲害?”
“嗯。”
“我幫你殺了他。”
“啥?”
江平站了起來,盯著說出此話的邱道雨,似乎在確認這句話的真實性。
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
“算了吧,咱們還是想想怎麼跑路吧。”
其實想想也挺荒誕的。
這位魔刀閣下本來以後會成為三皇子的貼身保鏢,結果現在竟然轉身說要去乾掉他。
三皇子要乾掉自己,也是因為他和他未來媳婦傳出了緋聞。
換而言之,他好像從一開始就在搶這位三皇子的東西。
保鏢,媳婦,以後可能不知道還有啥玩意。
明明上輩子他們沒啥仇的說。
“你覺得我殺不了他?”
邱道雨皺眉問道。
江平居高臨下地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老邱,自信點,把覺得去掉。
據我所知,這家夥出行向來是明麵一個護衛,暗地裡一個護衛,明麵上的護衛應該就是這位汪公公了,那暗地裡的呢,規格往高點想,一個大宗師不過分吧?
要是你認為你可以乾得過一位大宗師,咱們就好好嘮嘮接下來的計劃。
問題是你行嗎?”
邱道雨很想說行。
畢竟自己是個男人,雖然老了點,但也是個老男人,不能說不行。
可那是大宗師……
邱道雨沉默了。
“那你為何還要殺他?”
邱道雨指著地上汪直的屍體。
江平攤了攤手,無奈道:
“人家要殺我,總不能讓我跪著等死吧。而且我曾經發過誓,誰特麼的想弄死我,我就得先弄死他!
說實話,我知道可能會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而已。
不過他既然先出手了,就彆怪我今後不客氣。
不弄他一回,我這念頭啊,就不通達!
說起來,我覺得我去混魔門應該還挺有前途的。”
但很快江平話題一轉:
“不說這些掃興的話題了,來來,咱們趕緊商量商量,是往哪邊跑風水會好點。
要不拋骰子來選,你覺得怎麼樣?”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謝滄泉插嘴道:
“江師,要不你們隨我一起回南嶽劍宗吧?有師父和太師祖護著,絕對沒有人敢在山上亂來的。”
江平揮了揮手,就跟趕蒼蠅似的:
“彆瞎出主意,你太師祖什麼人難道你不知道?
我敢上山,他就敢把我綁下山。
這件事你可彆說漏嘴了,隻要死無對證,就沒人能把屎盆子扣我頭上。
另外我剛才說錯了,這次我是出門辦公,不是跑路。好歹我身上還有個官家身份,捕快嘛,不就是要到處抓賊。
還有,殺他這件事你也有份的。
要是有人真把我抓了,我第一個賣你。”
“我沒有!”
謝滄泉很是委屈道:
“我就割了他一片衣角,都沒碰到他就被打飛了。而且我是絕對不會出賣江師的。”
“聽起來咋感覺你還挺驕傲的呢?”
江平指了指屍體上的劍:
“那可是你的劍,現在咱們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彆想賣誰。”
謝滄泉看著穿透汪直胸膛的長劍,驀的感覺背後一陣涼風吹過。
嗚嗚,這就是江師親身示範,教我的最後一堂課嗎?
江湖,人心險惡!
謝滄泉覺得自己又懂了。
就地找的材料,一堆大火燃起,劈裡啪啦地,將所有罪惡都燒成灰燼。
火堆前。
謝滄泉握著瀧澤劍,眼神中閃耀著火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邱道雨摩挲著斷刀黑冥,身子骨突然一陣鼓動,從小老頭的模樣恢複成青年模樣,麵相端正威嚴。
他迎著火光,朝江平輕笑道:
“小八有了家庭,我也不用擔心他。正好趁此機會,去江湖再闖蕩一場。
公子,我說過,這把刀交由你驅使,公子去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當然,隻要公子不怕就好。”
說著,他朝江平眨了眨眼,帶著些許調侃。
江平頓時蛋疼起來,他突然想起來,貌似還有個九幽魔尊這個大boss等著他呢。
也不知道等七夜以後成了魔門魔君,能不能請他出馬,然後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
要是談不攏的話,有七夜在場,他敢先動手,七夜保管乾死他,要是自己先動手,七夜也能幫著自己乾死他。
不管怎麼說,有七夜在場,自己受到威脅的可能性就很小。
隻不過話說現在七夜在哪呢,夜雨樓都沒了,他接下來會用什麼方式加入魔門?
江平甩了甩頭。
人家天命主角來著,需要他擔心個什麼鬼,而且因為他的無意助攻,七夜現在的實力比之之前不知道強到哪裡去。
屋外傳來喧鬨聲,是衙門的捕快趕到了。
江平望著已經燃燒殆儘,空餘灰燼的火星子,莫名想起了一句話:
‘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我呀,也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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