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一群閒著沒事乾的水手頓時擁擠了過來,他們站在康尼的身邊望著遠處的海麵。
一般情況來說,人們站在船上時目光是無法穿透海麵的,因為有光線的折射等原因人們看不見海麵之下的東西。
但對於海麵之上的東西,則會比較顯眼,這就像是一片銀光粼粼的水麵上多了一塊沒有光反射的黑塊。
人們一下子就看見了那個東西,一些小夥子們還大呼小叫的猜測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也許是鯨魚……”
“也許是翻車魚……”
水手們快樂的猜測著,康尼也積極的加入了進去,“有可能是潛水艇……”
周圍水手們的歡聲笑語瞬間消失了,每個人都在用一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眼神看著康尼,他們下塌的嘴角弧線和攥起來的拳頭讓康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嘿,我的意思是……”
不等他解釋什麼,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傳來,武裝押運船被掀翻了。
爆炸並不像是電影中那樣有著衝天的火光,隻能看見吃水線下突然綻放了一朵巨大的水花,水花之中是黑色的煙霧,然後武裝押運船直接被掀至側翻,頭朝下腳朝上的開始緩慢下沉。
那些落水的武裝人員瘋狂的朝其他地方遊去,船沉默的同時會引出一股亂流,運氣不好的話會被這股吸力帶著一起裹挾到海底。
好在船隻是翻覆,想要沉下去也要有點時間,足夠他們逃出致命的區域。
短時間發生的事情太驚人了,以至於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聯邦人不是一個“帶種”的民族,至少現在還沒有那麼的“帶種①”,他們麵對這種幾乎如同戰爭的情景時,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的逃跑。
可這是大海,人們又能逃到什麼地方去?
隨著“噗”的落水聲,人們像是醒悟過來,一名水手放下了救生艇。
根據聯邦相關的法律規定,海船的救生艇的承載能力必須滿足船隻核載人數的兩倍。
這是一個貨輪,核載人數不多,所以隻在船體兩側各懸掛了一個救生艇。
就在康尼跑向另外一側船舷時,他回頭的目光無意中看見了海麵之下有一條像是劍魚的東西快速朝著貨輪撞來……
轟的一聲巨響,其實更多的還是金屬扭曲時發出的哀鳴,幾乎要遮住天空的水花落下時船體已經開始傾斜,船底被炸出了一個口子,海水快速的湧入,耳邊全是警報聲……
爆炸時水手們都被震倒在甲板上,等了幾秒鐘後他們紛紛爬起來,捏著鼻子跳下了水。
康尼也跟著大家一起跳下了水,接著是罵罵咧咧的船長和大副,幾乎所有人都上了船,除了鍋爐倉裡的那些人。
他們一同用力把救生艇劃的很遠,看著貨輪一點點傾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很複雜的表情。
十分狼狽的船長拍了拍身邊小夥子的肩膀,臉上多了一些笑容,“這不是一個壞消息,至少對我們來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也用目光回應著每一個人,“瞧,兩次了,第一次我們遇到了劫匪,第二次遇到了這種……”,他都不知道如何來形容,“但,我們活下來了。”
“這就是最好的一麵,我們曾經兩次麵對最壞的局麵,但現在我們活下來了,再也沒有比這更激動人心的事情了,死裡逃生。”
“你們每一個人都已經是‘傳奇水手’了,你們可以在任何一條船上向任何人吹噓你們經曆過的事情,沒有人能反駁你們。”
本來的確是挺倒黴的事情,可經過船長這麼一說,大家又覺得似乎自己真的挺幸運。
還暈乎乎的康尼突然問道,“那個潛水艇不會來攻擊我們吧?”
原本還很融洽的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船長攥了攥拳頭,考慮到現在不是揍人的時候,他強笑著說道,“按照國際公約,即使是交戰國也不能屠殺平民……”
最終這些人有驚無險的和武裝押運船上逃出來的人彙聚在一起,在老船長脖子上那個簡易的指北針的幫助下,他們朝著安美利亞沿岸奮力的劃去。
一天多之後,每個人都虛脫了,海岸線的出現讓有些已經絕望的人再次振奮起來。
是的,絕望,從幸存的興奮到絕望隻用了一天時間。
行為學家曾經做過一個時間,他們建造了兩條通道,一個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一個裡麵充滿了光明。
他們把參加試驗的人分成兩個一對,一個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走,一個從充滿光明的通道走。
兩個通道的長度一樣,沒有任何的阻礙,隻要大步朝前走,隻要十五分鐘就能從通道裡走出來。
但,所有參加試驗的人中隻有一個人從看不見的通道中走出,其他所有人都失敗了,相反的是所有走充滿光明通道的人,最終都走了出來。
看得見和看不見會給人兩種極端的反饋,就像是這些在海麵上飄浮的水手們。
他們奮力的劃船卻永遠都看不見海岸線,從一開始的興奮,到情緒低落,麻木乃至絕望其實要不了多少時間,隻要讓他們的付出看不見希望,他們就會絕望。
更彆提缺少淡水和食物會加劇人們情緒的衰落,其實這些人能堅持到現在還沒有情緒崩潰已經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如果把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抽出來,單獨一個人一個救生艇,可能早就崩潰了。
而這,也恰恰證明了集體力量的作用。
幾個小時後,這些人終於上了岸,並且在港口的酒店裡,找到了公司前來接貨的人。
“我以為你們會來的更早一點,遇到暴風雨了嗎?”,說話的人臉上帶著一種……淡淡的嘲諷,船長此時很狼狽,先是被海水打濕然後又是暴曬,臉又黑又紅,脖子上更是起了皮,一身的狼狽,比本地人看起來並不好多少。
所以這句話看似是在詢問對方是不是遇到了暴風雨所以才這麼狼狽,實際上隻是嘲諷。
船長拿出煙鬥,很不客氣的把對方放在茶幾上的煙盒打開,拿出兩根香煙卷碎了塞進去,還用了對方的打火機。
他看著對方不快的臉色,嘚吧嘚吧的吸了兩口,徐徐的吐出,整個人仿佛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升華,完成了新生。
他輕描淡寫的說道,“船沉了,連同我們的貨!”
……
十一點半,這是一個入睡的時間,穿著睡衣的沃德裡克先生剛剛和他妻子來了一場友誼賽,正準備心滿意足的睡覺時,電話鈴聲驚擾了他。
他和妻子低聲說了兩句,讓她先睡,然後披著一件衣服走向書房。
“發生了什麼事?”,他一邊用肩膀抵著話筒,一邊取出一支純色點著,他知道這個時候還來打擾他的電話,絕對不是開玩笑。
在聯邦公私之間有著格外明確的界限,隻要超過了最後工作的時間進入私人時間後,他們就不願意被打擾。
他們不願意被打擾,也不會想要主動的去打擾彆人,除非不得已。
這個時候的電話怎麼看都不像是惡作劇,純色的煙霧顆粒在他的口中翻滾,尼古丁通過粘膜被吸收,快速的開始起效,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希望不是一件壞事。”
聽筒那邊沉默了兩秒,聲音略顯沉重,“我們的船沉了。”,可能是這麼描述不太詳細,電話另外一頭的人又補充了一句,“前往安美利亞地區的船,沉了,連同我們的貨。”
過了十來秒之後,沃德裡克先生才反應過來,“其他人知道了嗎?”
“董事局已經連夜召開會議,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到公司來,如果沒有時間的話,參加這個電話會議,號碼是……”
沃德裡克先生想了想,“我到公司來,幫我備車。”
他掛了電話之後坐在椅子上沒有動,而是吸了幾口純色,臉上浮現出一抹不知道是怎樣的表情,毫無疑問,是林奇的手筆。
他對林奇的評價又高了一些,如果軍方和他的交情已經達到了可以襲擊本國商船的地步,那麼必然要重新評估林奇的價值。
半個小時後,沃德裡克先生衣裝革履的出現在董事局會議大廳裡,此時已經來了不少人,還有一些因為事發突然不在布佩恩,但也加入了電話會議。
又等了一會,最後一個人也聯係上後,會議正式開始。
“剛才我詢問過船舶公司了,如果要把我們的船打撈起來,我們的成本大概在一千萬左右。”,董事局主席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他現在很頭疼。
“還有其他的各種損失,這次我們又報銷了兩千萬,先生們,兩千萬!”
“加上之前丟的一千六百萬,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就先損失這麼多,誰能告訴我接下來我們還要損失多少?”
他的聲音不暴躁,音量也不大,但是沒有人敢忽略這股聲音。
沃德裡克坐在一邊,表情嚴肅,可眼神裡卻充斥著一種難以捕捉的笑意,這一局他差不多已經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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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種俚語,類似“具有男子漢氣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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