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露出一縷陽光時,在四行倉庫五樓窗口盯了一夜的山東老兵收起狙擊步槍,朝蘇州河南岸,那些在黑暗角落裡守了一夜的人們敬了一個軍禮。
一個蓬頭垢麵的乞丐,張開黝黑的五指,回敬一個蹩腳的軍禮,在他的不遠處,有一名手拿銅鑼的白發老者揉揉眼睛,朝山東老兵揮揮手,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出來,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那些擔心鬼子偷襲四行倉庫,躲在河南岸各個角落裡監視鬼子,準備隨時示警的男人們朝倉庫裡的士兵們抱拳助威,注目一會,然後各自離開。
看著守了一夜離開的人們,一直守在四行倉庫最頂層214號艦戰邊上的周至寒再次感動。
“長官!”陳樹生看著離去的人們,默默地敬了一個軍禮,接著說道,“再過半個小時咱們就升旗了,您說,咱們能頂得住日本人瘋狂的進攻嗎?”
昨天深夜,周至寒找到謝晉元,特意請求把陳樹生,李滿倉,王金鬥,劉北五等幾個人給要過來,在倉庫頂上協助戰機起降,給戰機加油加子彈。
昨天夜裡十點左右,一支神秘的二十多人抗日隊伍化妝成平民,冒死送來了飛機油和航彈,領頭的正是許哲友。
許哲友帶來的人都是遊擊高手,善於埋地雷,打狙擊,他們卸下飛機油和子彈後,馬不停蹄,在夜色的掩護下,在四行倉庫的周邊布置了幾層雷區。
88師的弟兄們隻守不攻,不會進入雷區。
“能!”周至寒回答陳樹生斬釘截鐵,“我們一定會在這裡堅守四天,讓全世界都看見,我們中國軍人在這四天裡,麵對30萬日軍,一步都沒有退縮!”
“長官!”李滿倉鼓起勇氣,終於把想說十幾遍又都憋回去的話說出來,“等這次仗打完了,俺跟你去學開飛機好不好?”
“長官,俺也跟你去,俺也跟你去學開飛機。”
“俺也去?”
有李滿倉領頭,王金鬥和劉北五也跟著說道。
“你們瞎紮胡什麼?”陳樹生舔了舔嘴唇,笑得很靦腆,“飛行員個個是大學生,都是天之驕子,咱們幾個人鬥大的字都不認一籮筐,上了飛機,連檔位在哪都找不到。”
飛機有檔位?周至寒並沒覺得好笑,反而鼻子一酸:“這次的仗打完,你們幾個全部跟我走,到了空軍學院,我手把手教你們讀書寫字,收你們做徒弟,帶你們飛上天空,看看祖國的藍天和大地。但你們首先得答應我,必須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真的嗎長官!?”
陳樹生等人幾乎是瞪大眼睛,異口同聲問道,眼睛裡充滿期待。
“空軍總教官說的話還能有假?”周至寒揚起巴掌,在每個人頭頂的鋼盔上輕輕扇了一巴掌,“想當飛行員,想認我做師傅,你們就得好好的給我活下去。知道嗎。”
“是!師父!”
幾名年輕的士兵,臉上樂開花,笑得合不攏嘴,立刻改口叫師父,生怕總教官後悔似的。
就在這時,離倉庫四五百米遠,一個漢奸從鬼子的戰壕裡露出頭,開始勸降:“四行倉庫裡的弟兄們,現在已是早晨五點半啦,離皇軍的進攻時間還有兩個半小時不到。
皇軍仁慈,讓你們考慮一夜,也該走出來投降啦,你們也看見啦,倉庫的四周都是皇軍,你們插翅難逃,不投降隻有死路一條。
70萬人都沒阻擋住皇軍的腳步,就你們這幾號人在皇軍的腳底下連個螞蟻都不算,咱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實時物者為俊……”
“啪!”
一個躲在死屍堆裡趴了一夜的中國狙擊手離漢奸很近,實在聽不下去了,抬手就是一槍,子彈正中漢奸腦門,在腦後開了一個巴掌大的血洞。
“識你馬了個必,俺ri尼……”
他話未罵完,從不遠處的死屍堆裡飛出兩顆子彈,一顆擊中他胸口,另一顆擊中頭部。
“不要開槍,不要輕易開槍,注意隱蔽自己。”
山東老兵朱班長躲在牆後麵大聲叫道。
“俺ri你碼!”
一名山東兵見老鄉慘死,他端起刺刀,咬牙切齒,在一名被吊著的小鬼子的腿上捅了一個窟窿,還想再去捅第二刀,被山東老兵一把拽住:“捅死了,就沒法羞辱對麵的小鬼子了。”
蘇州河南岸。
正在吃豐盛早餐的各國軍事觀察員們,邊吃牛排瀏覽報紙,邊聊昨天晚上中日雙方發生的那場短促的戰鬥,中國空軍總教官幾乎一機之力,震懾住了日本人,不敢再繼續輕舉妄動。
就在6點05分時,餐廳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一名情報人員匆忙跑了進來:“駐守四行倉庫的中國軍人,升起了青天白日旗!”
刀叉聲突然停下來,餐廳裡一片寂靜,所有正在吃飯的軍事觀察員們似乎在一瞬間全部變成了泥塑。
三秒鐘過後,每個人連忙放下手中的早餐,讓士兵們立刻準備飛艇,相機,攝像機,蘇州河北岸的中日雙方要開戰了。
“日本人說三個小時拿下四行倉庫,我賭5000塊,中國守軍撐不了三個小時。”
一名德國觀察員說著把一塊牛排放到嘴裡咀嚼,然後聳了聳肩,攤開手,“你們誰跟我賭?”
沒人跟。
“中國軍隊能守三個小時?你是說笑話嗎吉爾曼?我出一萬塊,賭日軍兩個小時內拿下四行倉庫,你們誰跟?”另一名西方觀察員從身上掏出一遝錢,放在桌上。
還是沒人跟。
另一名西方觀察員自信滿滿地說道:“如果駐守四行倉庫的中國指揮官不升青天白日旗,中國軍隊有可能撐六七個小時或者一天,現在青天白日旗升起,就是在打日本人的臉,遭到羞辱的日本人,開戰後絕不會讓四行倉庫在中國守軍的手裡停留兩個小時。”
6:00。
除了防禦的士兵,謝晉元帶領所有軍官和士兵,向軍旗敬軍禮,目視青天白日旗緩緩升起。
升旗完畢,士兵門飽含熱淚!
謝晉元環顧所有人,麵色凝重,目光堅定,語氣豪邁:“88師的弟兄們!”
“是!”
周至寒和所有士兵們齊聲回答。
“在那邊的空中,有西方各國的高級觀察員在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在我們的身後,是我們飽受日軍戰火鐵騎蹂躪的同胞們。
我們不隻是在這裡抵抗日本人,我們也是在做給所有中國人看。
做給世界列強們看。
這裡,
上海,
中國人還在。
中國軍人還站在這裡,一步都沒有退縮,有我們在,上海就沒有淪陷。
東北淪陷了,
華北淪陷了,
因為有你們,
上海還在。”
謝晉元神情激昂,說完,給所有士兵敬了一個軍禮。
河南岸越聚越多的的老百姓們,抬頭仰望四行倉庫的最高處,所有人熱淚盈眶。
“是!”
樓上樓下的88師所有士兵懷抱著槍,齊聲回答。
“爺(ya),他們在做啥?”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坐在父親的肩膀上,好奇地問道。
“他們是在向世界展示中國人的不屈脊梁!他們就是中國的脊梁!”
“將來我長大了,啊要做民族的脊梁!”小男孩說著,學著倉庫頂上軍人們的樣子,五指並攏,敬了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