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七息成打油詩’的某人在悠哉悠哉等著以外。
包括顧抑武在內的其他學子們,都在按部就班的作詩或填詞。
三柱香燒完,琴聲停後,他們陸續放筆。
而這個時候,一樓大廳內也相續出現了兩道異象。
隻見趙戎旁邊的顧抑武,突然腳步一停,大步走到了桌前,大筆一揮,將最後一句福至心靈的詩句補上。
刹那間,一道宛若刀光劍影的明月銀輝從墨跡未乾的紙上綻放。
此刻趙戎等人所在的這一角桌案上,就像有一輪明月從紙麵探頭,頓時吸引了大廳內不少賓客的注意。
連舞台上的俏麗侍女和坐在琴台後方的絕色少女也不禁側目。
於此同時。
靠近一樓大廳中央舞台的一張桌子旁。
臉龐消瘦蒼白、且敷粉的粉衣貴公子,乘著眾人喧鬨之時,眼疾手快的用大袖將桌上瞎雞兒寫的詩遮住,胡亂揉成一團,丟進袖子裡。
取而代之的,是從另一隻袖子中重新取出的一張折疊嚴密的花簾紙,整齊潔白。
粉衣貴公子得意一笑,將這張折疊花簾紙攤開。
下一秒,舞台下靠近的一張桌案,又有一輪‘明月’升起。
隻是這一輪明月,光華寧靜柔和,同時也有風花雪月的靡靡之音傳出。
頓時間,一樓出現的這兩輪明月,瓜分了所有人的目光。
“快,看月華!”
“嘶,是入品詩詞!入品詩詞!”
“當場做事,竟能做出入品詩詞,這都是些什麼神仙人物,兩座書院的儒生?”
大廳內的賓客們紛紛驚歎打量。
隻是伴隨著的便是一聲聲歎息與惋惜。
有些賓客喟然長歎,有有些賓客甚至直接離席,就算留下的大多數,也是目露豔羨或嫉妒。
儒道詩詞雖然風靡山上,山上修士們附庸風雅也會寫詩填詞,而且能逛青樓的,八成也有點文采,但是畢竟沒有儒生們擅長。
而且就算是儒生,想要寫出入品詩詞也是難上加難,有這種本事的,早就被兩家書院收錄了,哪裡會出現在星子鎮這種雖不小卻也不大的仙家集市。
北邊獨幽城或者南邊離火國哪兒或許多些,畢竟靠近兩座書院。
所以眼下,本以為大夥都是半斤八兩,青銅對青銅。
結果沒有想到一群青銅之間,突然冒出來了兩個王者了
這入品詩詞都整出來了,這還怎麼玩?
入品詩和不入品詩,那是天壤之彆,哪怕登樓品詩詞,在醉仙樓也是難得一見的存在。
此時,作為全場焦點之一的顧抑武,麵色閃過一絲欣喜之色,不過旋即又恢複如常,平淡的放下了筆。
旁邊沒有做出入品詩的正義堂學子們,笑著惋惜搖頭後,紛紛慶賀。
“明月池頭白露零,水天相映自盈盈……好詩!顧大哥厲害啊,三柱香時間,就做出了一首登樓品詩詞。”
“顧老大不虧是咱們正義堂第一,小弟看來不比那個有狗屁詩才的修道堂韓文複差,哈哈,馬上要到咱們書院的中秋文會了,聽說院裡要盛辦……”
“就是,子明兄說的沒錯。韓文複那家夥成天臭屁的,從他的品味就可以看出來了,竟然還經常去糾纏魚懷瑾。”
顧抑武皺眉擺了擺手,“子不背後語人善惡,你們消停點,還有,魚懷瑾我倒是覺得挺不錯的,韓兄不算是瞎了眼了。”
他轉頭笑道:“子瑜,你說對吧?”
聽到某個古板女子的名字,趙戎笑了笑,沒有說話。
“老大,你該不會也和韓文複一樣吧?”有學子笑語。
“扯犢子。”顧抑武笑罵一句,搖了搖頭。
他轉而不再理會眾人,拿起了那張綻放出如劍般銀輝的入品詩,輕輕一歎。
“唉,可惜隻是登樓品。這明月之詩,早已被前輩們做遍,著實是難出好詩詞了,就像登山,幾乎每條路都被前人踏足了,讓咱們後人無新路可走。”
魁梧漢子語氣有些惋惜。
趙戎屈指輕彈了下自己的打油詩,笑而不語。
“顧大哥,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咱們就你一個人做出入品詩了,趙小先生都沒寫出來,你還想怎麼樣?落花品?”
眾學子哭笑不得,抗議道。
趙戎也跟著板起臉,開玩笑道:“說的沒錯,抑武兄要把咱們這些俗人置之何地?”
顧抑武拜手謙虛了下,不過被好友同窗們調笑著,臉上努力抑製的笑容,還是有些壓製不住。
特彆是他的餘光還敏銳的捕捉到了台上一直安靜跪坐的羅袖姑娘注視了一會兒他們這邊。
顧抑武滿麵春風。
三柱香一首登樓品詩詞,在林麓書院的墨池學子之眾,屬於拔尖水平了,當然,這也是顧抑武靈感來了之後的超常發揮。
不過他也有些疑惑子瑜兄為何沒有做出入品詩,顧抑武平日裡感覺子瑜兄對詩律挺精通的,還以為他深藏不露。
可能是子瑜太懶散了,魁梧漢子暗道一聲。
趙戎環視一圈,“大夥都寫完了嗎。”
顧抑武等人紛紛點頭。
“那咱們就交上去吧。”
不遠處,之前離去的青裳侍女們紛紛重新進入大廳,依次在大廳內的座位間,動作恭敬的收取詩詞,不過她們之中這一次沒有了某個缺門牙的伶俐丫鬟的身影。
顧抑武朝她們揮了揮手。
幾個青裳侍女們來到趙戎等人桌前,將詩詞整理,收入一封封嶄新信封中,再封紙上登記好姓名。
特彆是顧抑武的那首入品詩,裝它的信封,青裳侍女小心翼翼的兩手捧著,抓也不是,捏也不是,生怕掉地上了,賣了身也賠不起。
顧抑武瞧了眼趙戎平淡交上去的詩詞。
“子瑜,你這詩……”
趙戎一笑,轉頭,輕吐出三個字,“圖一樂。”
顧抑武哈哈一笑,“也不能這麼說,子瑜這算是另辟蹊徑,嘗試搏佳人一笑,也不視為一個能行的法子。”
其他也關注到了趙戎詩詞的學子跟著附和。
“趙先生這個七息成詩的說法確實有趣。”
“唉,看來趙先生的打油詩和咱們一樣,都是圖一樂了,真的打動佳人,還得看顧大哥。”
顧抑武趕緊拜手,“我說你們的馬屁能少點嗎?就你們在起哄,學學子瑜的沉穩。”
語落,他沒在裡自家學堂學子,而是轉頭,朝周圍那些被入品詩詞吸引目光的賓客們客氣的拱了拱手。
不過旋即,顧抑武的目光便撞到了大廳內‘作出’了另一首入品詩的人。
粉衣貴公子眼神陰鷙的打量著顧抑武和趙戎等人,特彆是與前者的目光撞上後,冷笑了一聲,手中折扇一合,扇尖指了指台上的絕色少女,又指了指他自己。
顧抑武笑容收斂,冷眼瞧著他。
粉衣貴公子轉頭和身後一名雄壯隨從似乎吩咐了幾句,隨從退下。
很快,隨從帶著一個青裳丫鬟進入大廳,後者端著一瓶美酒,來到了趙戎等人的桌前,躬身奉上。
趙戎與顧抑武對視一眼。
“喲,敬酒罰酒。”旁邊有學子冷笑出聲。
趙戎回頭,瞥了眼這瓶要不少青蚨錢的豪酒,輕笑一聲,“誰啊,這人。”
他伸手接過了這瓶酒,放在了一旁沒有動動,沒去為難這個送酒的青裳丫鬟。
後者如獲大赦般行禮退下了。
“包括這南心郡在內的周邊幾個郡,有兩個最大的山上仙家,一個是南辰殿,一個是紫薇閣。”顧抑武撇嘴,“這個酒囊飯袋我們在醉仙樓待了幾日,見過很多次了,是紫薇閣閣主的兒子,名叫陳無二,外號神虛公子。”
“腎虛公子?”
趙戎麵色古怪,忍不住側目看了幾眼不遠處的那個粉衣貴公子。
神虛公子見趙戎接過了送去的罰酒,正得意洋洋和周圍的狗腿子們哄笑,同時自認瀟灑的悠悠展開了折扇。
隻見折扇扇麵上麵寫著‘神虛公子’四個大字。
趙戎甚至都能想象的到他們蛤蛤蛤蛤蛤蛤的張狂笑聲。
“嗯,看的出來。不過。”他輕輕一歎,轉頭朝顧抑武認真道:“請問腎虛有什麼好驕傲的?”
顧抑武搖了搖頭,“確實如此。腦子有點秀逗的樣子。”
二人對視點頭。
隨後都選擇不去理這個‘腎虛公子’。
怕傳染。
後者見他們忽視了他,臉色一變,狠狠蹬了幾眼趙戎與顧抑武,一副放學彆跑的囂張表情。
……
醉仙樓一樓大廳中央,萬眾矚目的舞台上。
俏麗侍女將裝有詩詞、登記了姓名的信封整理好,分成兩疊,一厚一薄。
之前的琴已經被收起了,其中厚厚的一疊放在了絕色少女的空琴台左側,薄薄隻有兩個信封的一疊放在右側。
羅秀袖麵色蒙著白色薄紗,掃視了一眼台下,旋即低頭,一雙柔手開始一張一張的拆開信封,審閱了起來。
舞台下的眾人揣揣,不過大多數人雖然麵上帶著些對於未知的期盼,但是他們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賓客們的目光不時的落在台下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麵色沉穩的魁梧儒生
一個是臉色廋白的粉衣男子。
分彆是台上單獨擺放在一邊的那兩首入品詩的主人。
神虛公子眼神不時挑釁的看向顧抑武,隻是後者瞧也不瞧他,不過神虛公子卻是更來勁了,朝隨從們指指點點的,不時一陣叉腰狂笑。
眾賓客隻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兩方矛盾,於是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等待熱鬨。
也有不少人對於神虛公子等人,眼底目露厭惡之色。
“真吵。”趙芊兒秀眉蹙頞。
顧抑武等人也微微搖頭。
隻有趙戎麵帶微笑,手指在大腿上打著節拍。
下一秒,趙戎默契的轉頭,與同樣轉頭的顧抑武對視。
後者沉吟,“這紫薇閣放在咱們獨幽城,算不上多大的宗門,最強的修士應該還未到金丹,中等勢力都算不上,不過,在大離這兒卻是算個大勢力了。”
“仔細講講。”
“這紫薇閣內的修士,雖然修為不顯,但是在大離的名聲卻是不小,蓋因他們擅長星象之道和扶乩占卜之道。”
可以發現,顧抑武這幾天在醉仙樓確實是打聽到了不少東西。
“所以大離欽天監內有的不少的紫薇閣修士。而離地百姓們信奉鬼神,崇拜先祖,對於扶乩占卜一道,也是迷信追捧,不光是紅白喜事扶乩日期,一發生什麼異象,都會占卜善惡,甚至離女尋找丈夫都會扶乩……”
顧抑武笑著搖了搖頭,“估計寒京的獨孤氏迫切請咱們去主持封禪,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吧,離地百姓就吃這一套,迷信鬼神祖先之事。”
他又繼續道:“這紫薇閣主,名為陳爾,以扶乩占卜一事精準無比而著稱,是大離山上山下名氣很大的老神仙。這紫薇閣也一樣,跟著他一起出名。”
“扶乩占卜?精準無比?”趙芊兒皺了皺小瓊鼻,清脆道:“故弄玄虛。”
趙戎拍了拍她的小手。
他抬目看向顧抑武,後者了然,轉頭看了那個‘腎虛公子’一眼,點頭。
“嗯,這家夥就是那個紫薇閣主陳爾的兒子了。”魁梧漢子笑語,“不過嘛,人家老神仙仙風道骨,子女多得是,也貴人事多,哪裡會管這麼個不爭氣的酒囊飯袋。”
趙戎一笑。
“沒事,不去理會這跳梁小醜就行了。”
顧抑武點頭讚同。
“我聽醉仙樓的其他賓客們說,這什麼虛公子,就是個無人管的紈絝,那個紫薇閣主也是放養,遠遠把他打發來了這星子鎮,眼不見心不煩。嗬,不過今日卻是惡心到了咱們。若敢伸手來惹,就把賊手剁了,再和他好好講講咱們儒生的道理。”
趙戎抬眸,瞧了眼舞台上安靜讀詩,麵色平靜的絕色少女,又看了眼舞台下揚武揚威的腎虛公子,他的兩指在大腿上打著節拍,不語。
旁邊的顧抑武撇了撇嘴,忍不住補充道:“這小地方就連紈絝和咱們獨幽城大世家內的紈絝比,也上不得台麵……”
趙戎瞧了眼他,沒有接話,而是想了想。
“紫薇閣裡麵,還有沒有什麼其他厲害的人物?”
“這麼說,倒是還有一個女子。”
顧抑武聞言眉頭一挑,直接開口,似乎印象很深。
“她名喚……蘇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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