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南辭精舍坊門處,與往常不同,悄然無人。
隻有三位女官在門前值守。
遠方傳來幾聲悠揚的晨鐘之響。
今日是月初第一天,太清府的四府皆有每月一次的晨會,四府府生若無要事,皆要到場。
不多時,眾多女府生相續返回南辭精舍。
進門之人漸漸多了起來。
正在這時,前方正緩緩走來一群人,是七位女子府生結伴歸來。
七位女子春蘭秋菊。
旁人看去,皆是賞心悅目。
不過大對數路人府生都會目光不知覺的瞟向這群女子中最邊緣的那個女府生,身著普通的逍遙府白衣,左眸下一粒淚痣。
因為她是趙靈妃。
並且剛剛不久前,還在眾人的豔羨目光中一步一步登上那個高台,從副府主手中接過了這一季的青雲台大比中浩然境甲等府生第一的獎勵,與超規格的府生月給修行資源。
七位女府生大都是載笑載言,隻有趙靈妃安一人靜的走在一旁,一邊側耳傾聽同伴交談,一邊眺目凝視的越來越近的南辭精舍坊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七女中大多是逍遙府府生,卻也有一位二八少女,身著扶搖府生製服。
此少女秀發梳生百合鬢,麵容俏麗,嬌小可人,在人群中巧笑倩兮,與師姐們言語著,頗為活躍。
正在這時,有一位師姐對她笑道:
“蘭芝師妹,你剛入府沒多久,就得了青雲大比扶搖府第十三的名次,在同界中出類拔萃,真是厲害,再過幾年,等進了逍遙府,說不定就與你靈妃師姐一樣了。”
葉蘭芝聞言急忙拜手。
“師姐莫捧我,我也就是入府前仗著些家族資源修煉比同齡人快些,剛進來就正好碰到青雲台大比,才僥幸得了這虛高名次,我哪有師姐說的那麼厲害,也不知道浩然境能不能有把本命飛劍呢,說不定都沒資格與師姐們一起同府……”
她停了停,伸手去捉人群中央一位嫻靜女府生的手,牽著擺了擺,“若溪表姐,你說對不對?”
葉若溪瞧了眼這個被家族老祖寄予厚望的表妹,認真點頭。
“蘭芝說的沒錯,從小到大,在宗族內,在獨幽學府,再到現在的扶搖府,蘭芝每回都是僥幸領先同齡人,咯咯……”
這位逍遙府女府生說著說著便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去點葉蘭芝的額頭,“這小妮子每次都這麼說,和個小狐狸一樣,嘴上謙虛,心裡也不知道多得意呢,若不是我比她大了不少,不方便比較,不然也要像家族內這一代的年輕男子一樣,被她比下去。”
葉蘭芝聽到前幾句還以為從小就與她關係好的表姐是在為她說話,結果沒兩句就被拆台了,嗔惱的去撓葉若溪的癢。
“好呀,葉若溪,看我不把你的糗事全都抖出來,看你以後怎麼嫁人,哼哼,你前兩天是不是經常去找一個書院士子,嘻嘻,我看見了,他好像是我們扶搖府新來的書院先生的弟子……呀,堵我嘴乾嘛……嘻嘻,有人要滅口啊……”
葉若溪羞惱的去遮葉蘭芝的嘴。
周圍幾個女府生見這對表姐妹嬉鬨,也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行人熱鬨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
一陣打鬨之後,葉蘭芝掙開了束縛,紅著臉整了整衣衫,想了想,認真道:
“我是說真的啊,哪裡有師姐們說的那麼厲害,竟然能去與靈妃師姐比,真是羞死我了,師姐們這麼說不就是笑話我嘛……”
言罷,她目光頗為小心的投向趙靈妃。
隻見趙靈妃此時似乎是有些……走神。
她眼瞼微垂,沒有加入大夥的話題,一人安靜的在一旁走著,不時地會輕抬峨首看一眼遠處的南辭精舍坊門處,然後抿唇低眸,不知在想什麼,並且偶爾……嘴角還會輕輕一揚,很淺很淺,配合趙靈妃原本就靜美的麵容,若不細看,便也瞧不出來。
靈妃師姐的性子確實和那些男子們說的一樣,很冷清啊,都不怎麼與我們說話,其它師姐們好像也習以為常了……
唔,她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修行的事情,想必是了,靈妃師姐這麼厲害,隻大我一歲,同一界的天才都被讓她甩在了扶搖府,目前在兩府的浩然境府生之中也是一騎絕塵,若不是太一府還有那個驚才豔豔的計師兄在窮追不舍的追趕,可以望項其背,這次也是緊隨其後位列浩然境甲等府生第二,否則,全府男子府生的頭顱都要被靈妃師姐一人按下去了。
葉蘭芝暗暗想著,眼底帶著些朦朧的憧憬,而一想到剛剛趙靈妃也是和現在這樣,迎著台下所有府生的各異目光,一臉平靜的走上高台領獎,她更是覺得這位師姐是個神女般的人物,不輕易假以他人顏色……
正在這時,趙靈妃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周圍同伴的目光都看了過了,她回過頭來,剛剛也大致聽了些,便也不至於不知所說何事。
趙靈妃衝這位新近被圈子內的師姐們看好、經常帶著一起玩的小師妹輕輕頜首,語氣認真道:“葉師妹已經很厲害了。”
葉蘭芝笑容燦爛,得了心中榜樣的誇獎,頓時覺得靈妃師姐似乎也不像表麵瞧著那麼拒人千裡之外,好像關係近了些,竟也不謙虛了,甜甜道:“謝謝師姐誇獎。”
眾人見趙靈妃回神說話了,便都趁機出聲搭話。
“靈妃師妹,你本命配劍的材料都收集好了嗎,什麼時候開始鑄劍?”
“收集了一些,應該快了。”趙靈妃隨口回了一句。
葉若溪突然道:“靈妃,剛剛在台上,那位計師弟是不是低聲與你說了些什麼?”
趙靈妃黛眉微蹙,“一些無聊的事。”
她本不想再說,不過見周圍師姐師妹都一臉期待,便無奈道:“計乾一是說最近有些文會舉辦,問我去不去。”
隨意一句,便也不再提了。
眾人相互瞧了眼,有些了然,那計乾一是與趙靈妃一樣的府內天驕,隻是一個在太一府,一個在逍遙府。
太清四府中,扶搖府主要是未入浩然或入品的府生,而鯤鵬府都是入品武夫,因此浩然境都是在這太一、逍遙府之中。
而在目前兩府的浩然境府生之中,這兩人獨占鼇頭,將其他人遠遠甩在身後。
起先,計乾一還是能與趙靈妃爭鋒的,一些府內大比、試煉,二人經常輪流第一第二的位置,當然了,計乾一已經接近二十歲,而趙靈妃才十七,並且一個是道修,一個劍修,因此具體孰強孰弱還是能看的出來的,但是至少在浩然境上,二人是難解難分。
可是,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多久,彆被打破。
趙靈妃很快便把計乾一甩在身後,觸及到了浩然境瓶頸,並且眼看著就能破境了。
隻是命運總是時常讓人意外,這個浩然境瓶頸竟然卡住了趙靈妃,於是乎計乾一便追了上來,也到了浩然境瓶頸。
眼下,這二位府內天驕誰先破境,便成了太清府府生們私下熱議之事。
而現在計乾一邀請趙靈妃一起參加文會,尋找破鏡之機?有點亦敵亦友的味道在裡麵……而這其中的心思讓人玩味。
不過……
女府生們瞧了瞧趙靈妃的神情,大概也知道了她是如何回答計乾一的了,不猶的暗笑計乾一。
眾人又聊了一會。
葉蘭芝好奇道:“靈妃師姐,副府主給你獎勵可以給我看看嗎,聽說那枚寂滅心魔種是府主大人從北海秘地得來的,以前隻在書上見過,也不知是何光景。”
趙靈妃順手一拋,袖中飛出一隻小小的純白錦囊,葉蘭芝開心的接過,與周圍幾位同樣好奇的師姐們一起低頭打量。
隨後,趙靈妃眸光一轉,再次瞧了眼越來越近的南辭精舍門口。
此時正是初陽升起之時,晨曦暖暖,鳥聲如碧綠,新的一天剛剛開始,而……他的今日情書應該到了吧……你不許偷懶,一天也不能少的……不然,哼哼……
淡金色的晨輝親吻著她的臉龐,暖暖的溫度烘的趙靈妃白皙臉蛋泛起微微的暈紅,她眼裡蘊著光,目視著前方。
前方似乎有著某種東西在等著她,趙靈妃腳步輕快。
不多時,來到了南辭精舍。
她轉頭,發現同伴們似乎準備在南辭精舍門前再聊一會,於是便出聲,先行告辭了。
葉蘭芝目光略微好奇的追隨著趙靈妃起去的背影,隻見她先快步走到了門旁幾位女官麵前,似乎問了句什麼,高鬢女官搖了搖頭,然後趙靈妃停頓了會,便轉身進入了南辭精舍。
葉蘭芝收回目光,總感覺剛剛趙靈妃的背影、身姿的微搖,與走路的步履有些……歡快?
不複之前的平靜冷清的姿態,就像……就像……一個期待著什麼的小女孩,抑或是墜入熱戀的女子?
她微微擺了擺頭,覺得這個奇怪想法有些可笑,怎麼可能呢……瞎想些什麼。
葉蘭芝回過頭,發現此時師姐們正在聊一個讓她感興趣的話題。
“若溪,那個姓李的書院士子你是怎麼認識的啊?”
葉若溪嘴角輕勾,眼神帶著些回憶。
“我前幾日去北府辦事,他突然攔下了我,問我一處地方怎麼走,他好像是要給他老師送信件,當時我見他那副打扮,心想你們林麓書院的人不是都愛往我們府跑,把路都摸清楚了嗎,哪裡會不認識路。
於是……於是不理他,先走了,後來,等我辦完事回來,偶然發現他還在原地轉悠,是真不認識北府的路……嗯,看他傻乎乎的,就,就給他帶了下路……然後路上聊著聊著就認識了……”
周圍的師姐麵麵相覷,眼裡帶著八卦。
有女府生嬉笑道:“若溪,你可要多個心眼,聽姐妹們說,林麓書院的士子都是假正經,嗯,至少愛往咱們太清府跑的,應該都是不正經的,你可彆被人家騙了,嘻嘻,騙了心去。”
“淨瞎說,我那有那麼笨。”
葉若溪惱道。
她想了想,“唔,李錦書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我瞧著他確實挺老實的,他是那位晏先生的入室弟子,我看他對他老師很恭敬,言語得體,不像是壞人……”
原本旁聽的葉蘭芝,聽到“晏先生”三個字後,目光閃了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之後,幾位女子又聊了聊。
有女府生道:
“若溪,要不回頭你與李錦書說說,咱們抽空一起辦個詩會、文集什麼的,讓他帶些書院俊傑過來,咱們與那邊接觸的比較少,正好認識下,當然了,姐妹們最主要的是幫你把把關,看看這個李錦書到底怎麼樣,另外,也正好可以有益於蘭芝師妹她們修行與破境,唔,靈妃應該是不會來,回頭去問問……”
葉若溪想了想,有些臉紅道:“那……我去和他說說……”
此後,眾人又聊了會,便準備散去,正是月初,還要不少事要做。
可是,正在這時,後方傳來一陣呼喊。
“蘭芝,蘭芝!”
眾人回頭,葉若溪瞧見來人,臉色有些古怪,看了眼表妹。
葉蘭芝身子一僵,步伐不停,準備繼續走。
“蘭芝等等我,我是玉樹哥哥啊!”
範玉樹一臉開心的從後方跑來,攔在了葉蘭芝身前。
後方,趙戎悠悠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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