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第一聲“青君”響起。
眾人皆不知道這個幾息前才剛剛急馳而來的年輕儒生在呼喚誰。
可是當他急切的靠近被銀白劍氣彈飛,並莫名其妙的輕呼了一聲後。
奇跡發生了。
當那年輕儒生再次衝去時。
那連金丹劍修無法絲毫寸進的銀白劍氣,隨著它主人的顫抖。
退縮了。
不敢再觸及他絲毫。
就像幼鹿碰上了下山的猛虎,羚羊看見了緩緩繞圈的餓狼。
可是還沒等眾人驚奇多久。
下一瞬間。
那個年輕儒生已經上前牽住了趙靈妃的左手。
是的。
沒有看錯。
他牽起的……就是趙靈妃!
他……他做了什麼?
江徹白起伏不定的胸口驟然一縮,嘴裡頓時發出了“嗬……嗬……嗬”的吸氣聲,突起的眼珠裡遍布血絲。
寧嬰瞪大俏目,小嘴微張。
太清府一行人也瞠目結舌,甚至還有人揉了揉眼。
其他諸多原本是看熱鬨的修士亦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
此時此刻。
光陰的長河仿佛在幽山下的這一處地方短暫的停滯不流。
場上所有人幾乎都僵硬在了原地。
時間好像過的很慢很慢,
連表情都停留在了上一秒,更不上情緒的變化。
而唯二還在動的事物之一。
便是他們緩緩轉動的腦袋。
眼睛追隨著場上那兩道執手同行的身影。
一襲青衣,一襲白衣。
被連接在一起。
眾人的目光在趙戎抿著嘴的平靜的臉上、趙靈妃看不見表情的低垂的螓首、二人牽在一起的手上,來回打轉。
趙戎牽著趙靈妃,無視眾人,目不斜視的大步向前。
要帶著他的娘子離開。
趙靈妃在被他從身後直接攥住手後,便一直低頭愣愣盯著那隻霸道的大手。
她除了最初微微掙紮了一下,被他用力一捏之後,便沒有了任何反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走。
趙戎在前,趙靈妃在後。
二人如同兩條遊魚,穿梭一條停滯的河流。
水動了。
前方的人群如遇礁石般分開。
可是。
卻還有人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趙戎微微眯眼,輕點下巴,語氣認真的吐出一句:
“滾開”
江徹白正怔怔盯著趙戎腰間叮鈴作響的黑白玉牌。
此刻聞言。
他猛地抬頭,怒目而視。
但卻撞上了趙戎平靜的眸子。
江徹白繃著腮幫,鼻翼顫動,眼睛直直的瞪著趙戎。
趙戎眼眸一眨不眨,麵無表情。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
無聲的僵持在原地。
趙靈妃沒有去插手這兩個男子的僵持。
她乖巧的站在趙戎身後,依舊垂首端詳著與趙戎牽在一起的手,俏臉上,表情愣愣,不知在想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江徹白緊握拳頭,咬牙盯著趙戎的眼眸。
那雙眼眸中,從剛剛到現在,依舊是古井無波的平靜……
時間似乎要永遠的這樣過去。
二人似乎要永遠的站在這裡,化為一尊石像。
可是。
某一刻
在趙戎毫無波瀾的眼眸的注視下。
江徹白布滿血絲的瞋目微微偏了偏。
趙戎頓時動了。
牽著趙靈妃一往無前的筆直前進。
腳步極快。
下一秒。
二人仿佛便要撞上。
江徹白心神一顫。
身體還是下意識的側開了。
趙戎腳步不停的帶著趙靈妃從江徹白身前經過。
無視了江徹白反應過來後再次怒瞪的眼神。
之後的道路,早已被眾人讓開了道。
與趙靈妃一起來的寧嬰與太清府一眾人,不知何時,已經讓步到了一邊。
趙戎牽著趙靈妃從他們眼前毫不停留的穿過。
一道道目光各異。
寧嬰玉手捏起她削肩前的一縷秀發,輕輕撚著,美目隨意的瞥了眼麵色漲紅的江徹白後,便回過目光,認真打量著她身前走過的趙戎。
寧嬰微微低頭,輕咬著唇,纖手隨意的捏弄著那一縷烏發,她的美目略微上翻,一眨不眨的瞧著趙戎的側臉,眼神逐漸亮起。
在她身旁的玉兒師姐,正眼神複雜的注視著趙戎的背影。
對於這個不久前還“猥瑣”的跟在他們身後,目光“癡癡”的男子,她還有印象,不由的又再次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他竟然就是趙靈妃的那個青梅竹馬的儒生夫君?
趙戎與趙靈妃的步伐很快。
不久便就走遠了。
但是眾人依舊無聲的目視著二人的背影。
直到他們消失在街角。
才紛紛收回目光。
隻是。
一時之間,場上還是悄無聲息。
原本隻想看個熱鬨的修士們,麵麵相覷,眼神交流著。
不多時,眾人便又不約而同的望向江徹白,表情古怪。
江徹白原本普通但白皙的麵孔,此刻正漲的與豬肝一樣赤紅。
他發鬢淩亂,滿目血絲,嘴角滲出鮮血,牙齒像在打架般咯咯作響,通紅的麵孔上滿是汗水,雙拳捏的發白。
江徹白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趙戎與趙靈妃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麼,此時,似乎是感覺到了眾人猶如看了個笑話般的或玩味或憐憫的目光。
他仰頭深呼吸一口,喉結滾動。
江徹白突然轉身,麵向那柄被某個女子狠狠擲地的寒蟬,緩緩走了過去。
在眾人眼裡,他的背影搖搖欲墜。
撕拉——
當江徹白走到那兒,彎腰撿起寒蟬後,也不知道他要乾嘛,竟然探手一抓,一扯,將右邊袖子上那道象征天涯劍閣司寇府執法修士身份的金色小劍刺繡給撕了下來。
一刹那。
江徹白手中的寒蟬再次震蕩蟬鳴。
聲音比不久前在趙靈妃手裡時那次,似乎更加淒切。
眾修士目光好奇。
隻是有人微微皺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江徹白麵色灰敗,眼神枯寂,右手直立寒蟬,左手倒轉握住白布劍柄。
他與寒蟬,麵朝著趙戎離去的方向。
寧嬰微抬下巴看著,凝神等待。
而不少修士心生不妙,向前走了幾步,嘴巴微張,卻又停下了動作。
在決定拔劍的那一刻。
江徹白忽然心神徹底平靜下來,劍心也停止了繃碎。
他慘然一笑。
下一秒。
手腕用力,將劍猛地向上拔去……
隻是。
劍沒有拔出。
因為江徹白的拔劍的左手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掌。
江徹白麵色扭曲,嘶吼一聲。
左手再度用力。
卻依舊拔不出想要飲血止鳴的寒蟬。
他肩膀上的大手紋絲不動。
江徹白緩緩回頭。
隻見他身後,是一個臉上紋著鬼臉的麻衣男子。
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江徹白滿臉淚涕,聲音嘶啞。
“趙師兄,讓我拔劍吧,否則我會死的。”
趙千秋輕聲開口。
“不,你若是拔了,劍心才會碎,不拔,劍心永遠也碎不了。”
江徹白愣神。
趙千秋轉身,沒再看他,而是環視一圈周圍。
眾修士與他目光觸及,紛紛行禮。
“小司寇大人。”
趙千秋沒有說話,背著手直立。
眾人見狀,紛紛抱拳告辭。
趙千秋頭忽地一偏,目光注視著寧嬰。
寧嬰抬頭看了他一眼,柔柔一笑,歪著頭擺了擺手,便俏麗轉身,帶著一眾太清府生離去了。
趙千秋微微皺眉。
不多時,場上看熱鬨的眾人都已走光。
趙千秋回首。
瞧了眼低頭有看著寒蟬,依舊愣愣無言的江徹白。
啪——
他的身體被猛地甩出,在空中翻飛數十米遠,墜地後又翻滾不停。
趙千秋收手,語氣平靜,“這是師叔打的,師叔還說,滾去囚鯨島思過一年。”
趙千秋背身準備離去,走了幾步,忽地一停。
“哦,以後給那位先生的信,由我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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