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君,我們走(1 / 1)

趙靈妃笑靨如花。

向南眺望。

仿若所隔山海,也不過一目之內。

良人就在眼前。

四周每一個注視她這般姿態的人,幾乎皆不懷疑趙靈妃此時的眸間、心上是誰的身影。

隻是。

在眾人所不知的一處心湖蓮池之中。

一株原本就在緩緩搖曳的爛漫青蓮,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蓮池之內。

仿若有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肆虐八方四麵。

一株青蓮、一潭淤泥、兩柄飛劍。

皆被風暴波及,無一幸免。

深黑色的淤泥如細沙般,越積越深,浸沒蓮根。

原本半截插在淤泥中的飛劍,隨著淤泥堆積,露在外麵的劍身愈來愈少。

趙靈妃凝視遠山,笑容不變。

江徹白麵色僵硬,眼裡布滿血絲,直直的盯著那個從始至終眼裡都沒有他的女子。

突然。

江徹白猛地向前踩出一步,咬牙切齒,笑容顫抖,嘴裡用力擠出一句。

“我不信!那個男子在哪?”

趙靈妃沒有理他。

江徹白蒼白的麵孔刹那扭曲。

他猝然大吼:“他在哪?”

吼聲貫徹全場。

趙靈妃嬌軀頓時緊繃。

雖然隻是轉瞬即逝,便恢複了剛剛那副幸福的姿態。

但是。

江徹白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那一霎那露出的馬腳。

他痛快大笑:“假的!全是假的!他都不在你身邊,他不存在!或者他根本就不愛你!”

聽聞此言。

趙靈妃呼吸一窒,俏臉雪白,嬌軀抑製不住的顫栗膽顫。

那大半年來日日夜夜被她努力壓製在心底的痛苦,如同裝不下酒水從杯中溢出。

趙靈妃還是沒有忍住。

他就是她的夢魘,是她一生的天敵,是心尖處可能永遠也痊愈不了的傷疤……

趙靈妃長睫顫動,“不是的,不是的,他隻是有事要做,不在我身邊而已,他一直,一直都在的……”

是的,他一直都在她的心裡。

那個欺負她的趙戎現在應該已經在南逍遙洲的故鄉了吧。

可是。

另一個頑皮童趣,雖偶爾嫌她煩卻也對她笑牽她手的戎兒哥,還依舊留在她的心裡。

她的心很小。

很小很小。

隻容得下一個人。

而那個人又一直占著位置不願意走。

她恨死他了。

趙靈妃的酥胸猛烈起伏,她努力平靜道:“夫君馬上就會來尋我了,他就在路上,你快滾!”

可趙靈妃雖儘力忍耐,聲音卻依舊帶著戰栗的尾音,繃起的嬌軀也不時的顫動。

江徹白見她這副模樣,愈發確定心中的判斷,他臉上重新綻起笑容,語氣“循循誘導”:

“靈妃,你彆騙自己了,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你們今年剛新婚就分開,他心中哪有半點你的存在?”

趙靈妃猝然轉頭,睜目怒斥:“你閉嘴!閉嘴!他不在,你也永遠彆想進來!”

她死死捂著她的心口,似乎是想將那兒永遠塞住,把那個她恨透了的人永遠的囚禁在裡麵。

江徹白暢快大笑,聲音洪亮刺耳。

而此時此刻。

趙靈妃眉心的心湖蓮池之中。

一場驟起的風暴正愈演愈烈。

這座心湖蓮池是她在進入浩然境時,獲得的大道福緣。

乃是當世第一品的心湖異象。

其中孕育出的兩柄本命飛劍。

皆是甲等。

一柄,劍名竹馬。

一柄,劍名青梅。

各具獨特神通,而最為玄妙的還是這竹馬青梅的神通相輔相成,如魚得水。

這便是她劍道天資冠絕望闕太清府的依仗,是她被稱為第一品劍仙胚子的原因。

可是如此圓滿無暇的大道根基。

似乎格外招天地嫉恨。

從年初那次劍心崩碎,導致竹馬從甲等飛劍跌至凡品,劍仙胚子毀去大半。

到現如今,好不容易修補回去一點,此次再次心神震蕩,被風暴肆虐心湖。

對劍修來說,簡直是慘不忍睹。

那柄暗淡無光的斜插在蓮池淤泥中的竹馬,劍身即將被淤泥全部埋沒。

曾經能有資格被太阿劍閣三尺樓歸檔的甲等通靈飛劍,此時雖然已經跌品,卻仍舊有些許靈性。

竹馬突然微微顫動,似乎是做著最後掙紮,也可能是向它的青梅呼救,抑或是告彆?

但是,竹馬宛若半身陷入沼澤之人,愈是掙紮,陷的愈快。

而那株光彩四溢的妖豔青蓮。

此刻也如風中燭火,搖曳不定。

可仔細一瞧。

便發現,原來是那蓮內的青梅在瘋狂掙脫。

蓮身劇烈擺幅。

似乎下一刻青蓮便會被折斷,青梅便能脫身而出,去救那個與它同日誕生、親密無間、大道相依的竹馬。

若是竹馬不在了,那麼青梅還是青梅嗎?

可是。

最終青梅卻依舊是怎麼也掙脫不開。

因為。

這座蓮池,是心湖主人的畫地為牢。

江徹白彎腰,笑著笑著,漸漸停了下來。

他抹了把臉,抬頭看著目光逐漸呆滯的趙靈妃,慘笑一聲,柔聲道:

“靈妃,告訴我,那個男子是誰,我去找他,他要什麼,我都給他,隻要,隻要他能徹底離開。”

趙靈妃瞳孔驟縮。

她依舊捂著心口,纖細高挑的身子卻搖搖欲墜。

趙靈妃眼瞼低垂,目光呆滯,嘴中喃喃自語:

“你,你可以辱靈妃,但不可以辱他……不可以……咯咯咯,可是他都已經不要我了,他應該很樂意把我讓給彆人吧?但我就不,我就不……”

一滴鮮紅色的“朱砂痣”,在她潔白的眉心處倏忽浮現。

就像被一隻眉筆點上。

可是。

下一秒。

“朱砂痣”便在眉間跌落了,帶下一道鮮豔的紅跡。

仿若美人執筆畫眉,失手劃下。

紅跡蜿蜿蜒蜒,路徑曲折。

經過嘴角,塗抹了她的唇。

再在尖巧的下巴處微微停頓。

血滴落下。

染紅了她的白衣。

“不好。”

寧嬰突然驚道,麵色一肅。

“靈妃師妹劍心不穩,有心湖崩壞,飛劍墜品的危險!”

劍修練劍,講究念頭純粹,彆無二心,是某種意義上的心思單純,因為他們要專注於劍。

但是這也造成了劍修普遍的偏執性格,執著一念,極易鑽牛角尖,危及劍心。

而劍心玄而又玄,是一種類似心念之物,影響到的最直接的東西,便是本命飛劍與心湖,這也是劍修的劍道根基,重要至極。

太清府一眾人頓時大驚,趕忙向趙靈妃湧去。

正慘笑盯著趙靈妃的江徹白在看到那道血跡後,微微一愣,旋即便是眼睛圓睜,驚恐萬分道:“靈妃,不!”

太清府生們:“靈妃師妹,穩住劍心,彆做傻事!”

圍觀修士更是驚聲四起。

“快阻止她,把她弄暈,不能再讓她起念了!”

“快去……”

一眾人向趙靈妃湧去。

有修為不俗者,比如江徹白,已經到了趙靈妃麵前。

可是。

刹那間。

所有接近者全部倒飛。

原來是一片銀白劍氣從趙靈妃體內綻放而出。

宛如一輪大月鋪撒銀輝。

眾人一時之間再難近身半步!

一雙雙目光驚駭異常。

可是還沒等他們多想。

“滾,你們都滾,彆過來,他欺負我也就算了,你們也來欺負我?!”

趙靈妃聲音冷冷。

此刻,她心湖蓮池之中。

可怖的風暴已經攀升至頂峰。

竹馬已經停止顫鳴,隻剩最後一線光亮的劍身殘存。

而奮不顧身的青梅依舊在懈而不舍的衝撞著青蓮。

隻是,青梅絢爛的劍身上,漸漸密布暗淡的光斑。

竹馬青梅,相依而存在。

竹馬若毀,青梅便也不再是青梅。

趙靈妃癡癡的注視著心湖蓮池中這慘烈的一幕。

周圍無法靠近的眾人的言語漸漸遠去。

她淺淺一笑。

目光有些朦朧。

忽然覺得很累很累了,想陷入一個未知的迷夢。

某一刻。

她的身後的眾人中,又有一個男子奮不顧身的衝撞向銀白的劍氣屏障。

全身抽搐的倒飛而出。

趙靈妃沒有絲毫理會。

可是。

當那個男子再次站起,踉蹌著前進時。

“青君。”

他說。

趙靈妃突然渾身顫栗,沒有回頭。

趙戎抹了抹嘴角的血跡。

腳步堅定不移的再次撞向那銀白的劍氣。

這一次。

卻是無一絲一毫的阻礙。

趙戎抿著唇。

用力咽下一口血沫。

他向前走去。

直接牽起了她的手。

“青君,我們走。”

趙靈妃低頭愣愣看著將她素手完全包裹的那隻大手。

趙戎沒有回頭看她,他目視前方,拉著她顫栗的身子,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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