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戰也不是那麼好打的。
今天鬼子兩個方向的進攻,把短程的火炮都推出來架在衝鋒士兵的後背。
步炮協同一起衝鋒。
炮彈落在泥水裡,四處飛濺。
哪怕是水,被炮彈爆炸的能量裹挾,打在臉上也是生疼的。
專注的瞄準敵人開火。
甚至中了槍炮,也不容易察覺。
不知不覺,陣地上的士兵,泥水裹滿的衣服,就滲透出了血水。
倒在了陣地上。
最外麵兩環陣地的環形工事,丟的很快。
早上不到十點就丟了,外環,一環,二環,接二連三的丟,日軍甚至有種勢如破竹的味道。
56軍的將士們瘋掉了,所有的輕重武器都抬上去了,沒有一點隱藏。
軍官,文職,輜重部隊,也都頂在陣地上去了。
下午四點的時候,大約一個中隊的鬼子,衝上了第七環的陣地中心,哪裡已經臨近了軍指揮部,不僅警衛團上去了,連馬夫和炊事班的夥夫看見日軍衝到了核心陣地,也自發的頂了上去。
撿起陣地上的武器跟鬼子拚刺。
眼看著夜幕降臨。
泥水和血水裡泡了一天的士兵們。
都脫力了。
大汶口的56軍,再次付出了三千多士兵傷亡的代價。
整整三天兩夜沒有休息的穀良民在望眼鏡裡看著日軍退去,56軍官兵乘勢追擊,收複所有陣地那一刻。
仰頭就倒下去了。
警衛連忙一把把他扶住,抬到了軍指揮部。
軍部亂成了一團,軍師一級的副職,參謀長,都在圍著穀良民,不知道軍長是昏迷,還是昏睡,圍著衛生兵看看能不能把他及時叫醒。
漆黑的天幕,雨依然在下。
李漢章絕望的望著外麵的天空,要是救不醒軍座。
失去了主心骨,他都不知道明天56軍的官兵會不會撐得住。
生死存亡的一天。
還剩下的六千多士兵,很多都掛了彩,重傷員今夜還沒有鬆州,弟兄們的遺骸也沒來得及收集,掩埋。
就算堅持過明天。
到了晚上,鬼子會不會趁著進攻,咬住56軍,還剩下的士兵,能不能走得脫。
他沒有把握。
他也已經知道,跟56軍一起在血水裡翻滾的,還有集團軍總司令孫桐萱親自兼任軍長的十二軍。
他們依舊按照龐炳勳守臨沂套路,死死的依托日照到臨沂,莒縣到臨沂的兩條公路,節節防守。
兩個旅團的鬼子,兩路夾擊,12軍比當初龐炳勳麵對的局麵更難。
這該死的鬼子,殺不絕的小鬼子。
明天最後一天,搞不好攻擊會更加猛烈。
跟大汶口一片肅穆相對照的是。
徐州城外,劉紫曼跟一群中外記者都在歡呼。
日軍不是叫囂著三個月滅亡中國嗎?不是叫囂著中國軍隊無能嗎?
不是叫囂著中國人缺乏抵抗的勇氣嗎?
怎麼樣?
這些雜牌軍,一樣打出了血性。
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照樣阻擋住鋼鐵咆哮的日軍。
他們迫不及待的要發稿出去,告訴國人大汶口中國軍隊創造的奇跡。
“李長官,56軍的堅守,沒有意義,他們儘力了,日軍就算是占領了大汶口,也不敢立刻對我川軍發起攻擊,重炮到不了滕縣,鬼子沒有勇氣輕裝步兵進攻川軍!”
“鄧司令,軍令,怎麼能朝令夕改,請你不要影響長官的指揮意誌和決斷。”
聽見徐祖貽的話,鄧錫候微微歎了一口氣,他就知道是這樣。
五戰區司令部沒有一個人,把他當成戰區副司令。
“李長官,我今夜就回滕縣,如果你們執意要變更川軍堅守時間,請你們給七戰區劉總司令發電報,我隻是川軍中的一路集團軍而已!”
“晉康,彆生氣,燕謀說話直,沒有彆的意思!”
鄧錫候在心裡嗤笑,能成為參謀本部第二廳少將廳長,能掌管對敵情報,對外宣傳和聯絡外國武官等方麵工作。
你說徐祖貽說話直?
真是笑話。
他壓根就瞧不上自己這個四川的土豹子嗎,也不認可自己這個戰區副司令。
“李長官,我知道,56軍守大汶口,不是你的決定,你比誰都清楚,大汶口無險可守。不管是56軍撤入沂蒙山,協助滕縣防守山區突襲的奇兵還是退回滕縣,跟著川軍一起利用有效的地形阻擊日軍,也比在大汶口白白消耗要好。但是,56軍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血性,一萬三千多人的隊伍加上傷員還剩下不到六千,他們有理由,昂首挺胸的走下戰場,有理由保存下這個光榮的番號,也有理由得到整補,為中國的持久抗戰積蓄力量!”
戰報上比他的敘述更加清楚。
下午時候,56軍幾乎所有的重機槍,火炮,都毀於鬼子炮火之中。
連穀良民都累暈倒了。
五戰區的情報係統,跟篩子一樣,搞不好鬼子也會知道56軍堅守三天的任務,真到明天晚上,穀良民根本走不掉。
吐出胸中塊壘,鄧錫候一刻也不想在這個戰區司令部呆了,他算是看明白了,為什麼薛嶽一直呆在二十兵團,不單單是薛嶽要儘快的整合部隊,也不單單是不想乾擾李宗仁指揮,是不願意看見這些政治上的爛事。
眼看著鄧錫候蔑視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走出去。
徐祖貽臉色鐵青。
這時候參謀送來侍從室的一封電報。
李宗仁接過來一看,侍從室出爾反爾,暗自歎了一口氣。
這特娘的叫什麼事啊,老子來五戰區,是指揮打鬼子的,偏偏讓老子當惡人。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順著鄧錫候意思,想侍從室發報,為56軍請命。
“燕謀,給56軍和66軍發報,今夜56軍撤離大汶口,令馮天魁派部隊,接應56軍到滕縣,轉乘火車抵達徐州!”
鄧錫候出了司令部,還是覺得應該給劉紫曼打個招呼。
於是走過去給她說一聲,正好她的事情,這幾天也差不多辦完了。
乾脆一起回滕縣。
臨上汽車。
徐祖貽追了過來。
“鄧司令,你錯怪李長官了,他給侍從室發了三次電報,侍從室終於同意56軍撤兵,劉記者不要張揚,明天中央社會播報這個消息,穀軍長途徑滕縣,相信你可以拿到一個滿意的專訪!”
“謝謝徐參謀長,謝謝李長官,既然大汶口的中國軍隊撤了,接下來就該看我川軍的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