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分鐘後再看！

——————————————

回到房間後，蘇木小心將彩票藏在剛買的書裡，然後放在書架上，打開老舊電台坐在書桌旁，心臟才抑製不住地噗咚噗咚劇烈跳動，無論怎麼樣，已經做出了決定，現在隻需要等結果就好。

老舊電台傳出天氣預報，很純正的英文，這些天以來奇怪電台節目再也沒有出現過，蘇木找出那本小本子，當時自己將從電台裡收聽到的覺得有趣的想法，全都記錄在了這個小本子裡，重新翻讀一遍，愈發覺得不可思議。

就比如其中有款叫做“Yoga730”的筆記本電腦，主持人說它搭載英特爾第八代Corei7處理器，有13英寸和15英寸兩個版本，可以根據需求選擇FHD或者UHD屏幕，最高選配16GB的內存，最高512GB或者1TB的存儲空間，此外還支持選配Active-Pen-2手寫筆。

原本不清楚這些數據代表著什麼，昨天在圖書館裡看了些關於電腦的書籍，才明白這些數據簡直大到可怕，要知道昨天在杜仲家玩的電腦，隻有區區128K內存。

這說明英特爾公司會火、賣內存的會火、筆記本電腦也會火，並且說明還能用筆寫東西，至於在哪寫，蘇木認為可能是屏幕上。

他的想象力很豐富，如今變得更加豐富，開始假設這些消息真的來自於未來，通過他們話語間表露出來的蛛絲馬跡，幻想起未來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蘇木的眼界並不高，直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清楚這些零碎信息的價值……

******************************

《紐約時報》曾經用“曼哈頓的陰暗一麵”來形容定居在距離華爾街僅僅十五分鐘路程的唐人街，那邊的居民們生活在肮臟混亂的環境裡，洛杉磯的中國城也不例外。

遠在太平洋對岸的同胞們，總是在想象身在美國的華人們，過著怎樣舒適幸福的生活，可惜並不是如同他們相信的那樣美好，發財的機會確實多，但參考龐大的華人數量，更多人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狀態裡。

蘇家算是過得還不錯的，至少有了一棟屬於自己的房子，地理位置不錯，麵積也足夠大，許多新來的移民隻能生活在幾平米大的小房子裡，有些一家四五口，也隻是住在不到五十平的破舊老房裡。

最開始時候，蘇家同樣一窮二白，蘇木曾祖父還曾流落街頭很長一段時間，他爺爺蘇老頭同樣經曆過吃不飽的苦日子，以他們家目前的情況來看，在唐人街地區的生活水平已經算是中上等，雖說口袋裡沒太多錢，倒也不擔心缺衣少食，房子住的也舒適。

在離蘇家不遠處，幾家賣廣東甜點的商鋪裡擠滿了白人，他們排長隊隻為了能買到一份正宗的“炸煎堆”。

更遠處，某個華人工會正在舉行成立四十周年慶典，西裝革履的華人，開著勞斯萊斯和奔馳之類的豪車停在路邊，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那些舉行慶典的工廠旁，拖著一箱箱沉重貨物的華人勞工……

八月十一號這天，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天氣難得涼快起來，蘇木如同往常早早起床，洗漱收拾好以後，打算去便利店打工，還剩兩天就要提前結束兼職，原因是接下來要忙學校的事，美國私立中學的招生時間一般安排在秋季，蘇丁財不希望他因小失大，所以準備湊足一個半月就結束。

上個月蘇家得到一筆意外之財，可蘇木的長輩們仍然很忙碌，華人喜歡用長遠眼光思考生活上的問題，不同於隻在意當下快樂的白人和黑人，他們正在努力賺取蘇木高中接下來幾年、還有未來上大學的高昂學費，每天省吃儉用，早出晚歸，加上夏季炎熱，最近都瘦了不少。

可能是由於曆史上多災多難，窮怕了的緣故，“存錢”這兩個字已經深深烙印在華人們的血脈之中，寧願現在日子苦一些，也要拚命存錢，好讓自己安心。

吃完早餐綠豆粥，嘴裡還留有鹹鴨蛋的香味，蘇木出門時候見到一位八、九十歲的老太太，拖著老態龍鐘的身軀一步一步艱難行走著，直到找到一個階梯，她坐下來，用沙啞和疲憊的聲音叫賣道：“粽子！鮮肉鴨蛋粽子！”

聲音很小，小到隻有蘇木聽見。

記憶中從很小時候起，林大娘就是這樣沿街叫賣粽子，當初她就已經很老了，聲音比現在大些，如今顯得更加蒼老。

本世紀二十年代就來到唐人街，沒過多久丈夫就患病去世了，她無兒無女，一個人住在街頭的破舊房子裡，一住就是幾十年，根本不會說英文，就靠著賣粽子討生活。

蘇丁財是吃著她的粽子長大，蘇老頭也是，蘇木更是如此，街坊鄰居們知道她可憐，於是就算吃膩了粽子，也會幫著買一些，可得來的錢隻夠勉強維持生活，想要過得好不太可能。

想到一位年近九十的老婦人，每天一大早起床包粽子，費力提著沿街叫賣，即使已經吃得飽飽的，蘇木還是接近她，露出笑容說：“林奶奶，給我來四個粽子！”

聽到有人要買粽子，林老太婆瞬間來了精神，緩慢扭頭用渾濁的眼睛看向蘇木，“哎”了聲算是回應。

靠近後能聞見她身上的老人味，蘇木對此並不介意，每個人都有老的時候，隻是覺得這麼大年紀還出來工作很可憐，像她一樣孤苦無依的老人很可憐，希望自己能夠幫到他們什麼。

突然想到，自己似乎確實可以幫到他們，以前想要考律師，無聊時候抽空看過幾本有關法律的書籍，其中就有關於老人福利的條文，在她用顫抖著的手拿粽子時候，問道：“你是美國的公民吧？現在有拿到救濟金嗎？每個月大概幾百美元，有沒有人給你？”

聽到這些問題，腦袋一時間沒轉過彎，人上年紀腦袋不夠用了，過了會兒才搖頭說：“哪有，以前說要給，後來就沒嘍。”

“沒有？”蘇木挑眉問道。

“嗯，我都自己賺，有人能拿到錢，我沒有，人家來跟我說話，我聽不懂。”林老太婆平靜說道……“這樣啊。”

蘇木接過粽子點了點頭，付錢後在原地站了會兒，本打算說些什麼，話到嘴邊沒能說出來，對她笑笑走掉了。

路上拎著粽子，依舊還傳來熱度，林老太婆將它們用棉布捂著，冷掉的會帶回家重新煮，光是這份心思，就足夠讓不少商人們感到羞愧，平日裡是位性格很棒的善良女人，即使窮到看不起病，都不願意麻煩街坊鄰居，有次昏倒在家門口，周圍領居們自發籌錢送她去醫院。

可惜由於年紀太大，跟她同一輩的老人們大多去世了，如今愈發顯得孤獨，華人常說“養兒防老”，不是沒有道理。

想到即使是非法移民，在美國定居那麼長時間也應該拿到救濟金才對，現在這樣顯然不合規定，美國憲法賦予人們在這片土地上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應該讓一位老人陷入這樣的困境當中。

難怪到這種年紀還整天出來賺錢，原來連一個月幾百美元的救濟金都沒拿到，隻能自己賺錢討生活，兩個粽子一美元，除去成本後能賺多少？暗惱於自己早就應該想到這點才對，老人家有幾百美元就不愁吃喝，圖個溫飽足夠了，哪用出來擺攤。

以林奶奶的情況來看，完全可以領取社會安全生活補助金，而且從六十五歲就可以開始領取，卻從沒有人幫她安排這方麵的事情，導致這麼些年來隻能自己討生活，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說到底還是官方不重視唐人街，唐人街內部同樣不在意這些孤寡老人們，當中也有她本人什麼都不懂的因素，可說到底實在不應該出現這樣的事。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幫她做點什麼，要不然心裡會很不舒服，就像被壓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心裡想著事情，以至於在便利店工作時候都心不在焉，將東西擺錯了地方，標牌著明明寫著“豬肉三明治”，卻將雞蛋三明治放在了架子上。

韓老板瞧見後，樂嗬問他說：“哎呦，我這位優秀的員工今天怎麼了？

要是生病就回家休息，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一點精神都沒有，那麼好的記性連東西都能放錯。”

不得不說，韓老板平日裡很器重蘇木，三十多歲的年紀就弄出這份家業，他也算是有眼光和頭腦的，從蘇木平時表情來看，明白這是位勤勞又認真的小家夥，沒有指責蘇木的意思，更像是在關心。

“心裡煩，我想幫一個人，但不知道應該怎麼做。”蘇木憋屈說道，伸手將放錯的三明治往旁邊移。

韓老板幫他擺放貨物，看向蘇木道：“如果可以的話，跟我說說，腦子可能沒你們年輕人好用，不過說起社會閱曆，我可比你強多了，或許能夠幫你的忙。”

“嗯……是這樣。”

剛好想要對人傾訴這份抑鬱，蘇木繼續開口道：“我家那片有位姓林的老奶奶，每天出來賣粽子的那位，現在年紀大了，每天還出門賣粽子，明明連路都快走不穩，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拎著幾十個粽子叫賣……”

沒等蘇木說完，韓老板就露出恍然表情，打斷蘇木的話：“怎麼，你想去幫她賣粽子麼。

我有印象，小時候還吃過她賣的粽子，眉心有顆黑痣對吧？我可以自己掏五百美元捐給她，聽你這麼說，那位老人家似乎挺可憐的。”

蘇木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嘴裡接著說道：“是她沒錯，不過我不是想幫她賣粽子。

謝謝老板你的好意了，可是捐錢治標不治本，剛剛我找她買粽子才聽說，以她快九十歲的年紀，又沒有子女，另外也沒積蓄，竟然拿不到社會安全生活補助金，這不是斷了那位老奶奶的活路嗎？

從六十五歲就應該領取的補助金，竟然到現在一分錢沒拿到，最讓我不舒服的是，當年有人說英語來找她登記，可她根本不會英語，最後就這麼糊弄過去了，我猜原因大概是這樣。”

韓老板也有社會公德心，聽完後動作一愣，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蘇木語氣堅決說道：“當然是幫助她，必須拿回本就應該屬於她的救濟金，我正在想辦法呢。”

聽見這番話後，蘇木在韓老板心裡的印象，頓時更上一個台階，對他比劃個大拇指表示讚賞，說道：“光是這份心就值得讓我佩服你，不過我對這些不太懂，有個朋友是律師，要不然我幫你問問？”

蘇木自己就想當律師，清楚知道請那幫律師費用有多高，不想讓韓老板欠彆人人情，搖頭對他說：“暫時還不用，等我想想辦法，假如不行我再來請教您。”

這時候韓老板打手一揮，笑道：“行，今天我給你放假，等到你什麼時候處理完這件事情再回來，那個更加重要。

當初我奶奶就是幫人補衣服，用一針一線養活了我爸，那五百美元你也帶給她，有需要告訴我一聲，能幫的我一定幫忙！

不都要辭職了麼，接下來不用來了，我已經找到人頂替你，工資照樣給，等你以後畢業了，要是找不到適合的活就來幫我打理生意，一瞧就知道你小子是個人才，簡單換了貨架的位置而已，這個月營業額嚇我一跳。

放假回家時候，也能來我這打工，以前經常碰到有員工偷雞摸狗，對你我放心。”

這算是很高的評價了，蘇木心裡暖暖的，自己打工時候沒偷懶，這些都被韓老板看在眼裡呢，臉上笑容燦爛：“哎，行！

今天我先去翻翻法律文件，如果有空我就來做完，工資過兩天再說吧，那個老板……”

蘇木停頓兩秒，在韓老板的疑惑目光注視下，繼續說：“你知道現在福布斯富豪榜排行第二的山姆?沃爾頓先生嗎？他開了一家超市，就像是你便利店的放大版，裡麵什麼東西都有，大批量采購價格還低。

你現在的生意挺不錯，我覺得還能再往前跨一步，以後嘗試開超市應該挺不錯，隻要選好人多的位置，我覺得那個應該很賺錢。”

從沒往這方麵想過的韓老板，突然間就來了興趣，他就做這行生意，自然知道大批量采購商品價格更低，八十年代初期，美國還沒有太多超級市場，加州最出名的超級市場叫做“價格俱樂部（Price-Club）”，南加州有十多家，韓老板隻是聽說過，卻從沒去過。

在蘇木建議完後，他開始思索以自己手裡的資金，是不是可以開一家這樣的超級市場，得出的答案是可以，但規模不會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