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通自小性格靦腆,一直到十幾歲都基本上沒有怎麼接觸過外人,甚至沒有什麼朋友。
當時剛進長安的林昭,因為火藥的事情,主動上山去找他們師徒倆,刻意結交李玄通,兩個人這才成了朋友。
除了林昭之外,李玄通便沒有什麼朋友了。
他自小無親無故,性格純良到會因為從未謀麵的父母垂淚刻碑,此時聽到有“親戚”來找自己,自然是激動的。
畢竟他從來沒有過什麼親戚。
小道士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了一身最乾淨的道袍,又整理了一番頭發,這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房間裡沒有鏡子,他估計還要再磨蹭一會兒。
等他走到院子裡的時候,齊師道與丹陽大長公主,已經在院子裡等候片刻的。
小道士扭扭捏捏的走到兩個人麵前,又有些惶恐不安的看了看一旁的林昭。
林昭輕聲給他介紹。
“這位是丹陽大長公主,與道兄的祖父是親兄妹,是你的姑祖母。”
“旁邊的這位齊大將軍,是你的姑祖父。”
如果純按血統來算,李玄通與已經自縊的太子李炎同輩,都是丹陽大長公主的孫子輩,見到同齡的齊宣,還要稱呼一聲表叔。
這是因為那位廢太子與同輩的丹陽大長公主,年紀相差許多。
小道士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他撓了撓頭之後,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著齊師道夫婦磕頭。
“…給姑奶奶磕頭了。”
見到他有些憨傻的模樣,丹陽大長公主先是微微皺眉,然後上前,把李玄通扶了起來,先是上下打量了李玄通一眼,然後輕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李。”
小道士撓了撓頭,開口道:“師父給我取了個道號叫做玄通。”
長公主輕聲道:“皇室子弟,近幾代都是單名,你如果真是大兄的孫兒,本名應該是叫做…李玄。”
李玄通再次撓頭,憨厚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皇族的人,隻是林公子先前找到我跟師父,他跟師父說我爹是皇孫,我師父也承認了,所以……”
“所以我就信了。”
丹陽大長公主再次皺眉,扭頭看向站在一邊的林昭。
林某人麵色平靜,開口道:“他的師父,是當年的東宮護衛,本姓秦,隻是四十年過去了,還不知道查不查得到當年的案卷。”
長公主低眉道:“我會找人去查。”
說罷,她再次抬頭看向李玄通,又看了看亮燈的屋子,開口道:“孩子,我們進去說話可好?”
“好…”
小道士頗有些激動,連忙點頭:“都聽您的。”
長公主看向林昭,開口道:“三郎,我與這個侄孫有些話要說,你……”
林昭會意點頭,微笑道:“我書房還有些事情,便不在這裡打擾你們談家事了。”
說到這裡,林昭看向齊師道,開口道:“師叔,這裡便交給你了。”
他的意思是,要讓齊師道保證李玄通的安全。
齊大將軍默默點頭:“放心。”
林昭這才兩隻手攏在袖子裡,轉身走出了這個小院子。
丹陽大長公主,邁著步子走進了這間小院子的正堂。
雖然是個小院子,但是畢竟是越王府裡的院子,正堂並不寒酸,長公主與齊師道各自落座,然後看向李玄通。
“孩子,你也坐。”
小道士這才點了點頭,忙不迭的坐下。
穀/span長公主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就,看向李玄通,問道:“孩子,你與林三郎,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李玄通想了想,開口道:“記不清了,不是乾德八年,便是乾德九年。”
聽到這句話,丹陽大長公主與自己的丈夫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這麼說來,你們已經相識十餘年了。”
“差不多罷。”
小道士以為自家親戚是在詢問自己的過往,這種有人關心的感覺,讓他很是高興,於是笑嗬嗬的繼續說道:“那時候,我跟師傅在道觀裡沒有生計,便做了一些炸的更響的竹子,在長安城裡售賣,林公子知道了之後,便到山上尋我,不僅給了一些錢財,還幫著修繕了道觀。”
“一來二去,我便跟他認識了。”
“會爆炸的竹子…”
丹陽大長公主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齊師道便已經反應了過來,他神色微變,看向李玄通:“你說…會爆炸…”
“是啊。”
小道士看向自己的姑祖父,點頭道:“那個法子是我師父煉丹的時候琢磨出來的,放到竹子裡再點著,便會炸開,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林公子也知道這東西的做法,後來林公子在青州,還讓我過去幫他做了一些出來。”
說到這裡,李玄通長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這東西,著實不是什麼好物什,林公子用它…”
聽到這裡,齊師道已經可以篤定,林昭的火藥是從哪裡來的了。
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看向小道士,用儘量平穩的語氣問道:“孩子,你能告訴我這東西是怎麼做的麼?”
小道士抬頭看了看齊師道,然後搖了搖頭。
“不成。”
“這東西,造了許多殺孽,我回到長安之後,師父也說它作孽,說這樁莫大因果,可能讓他永生永世不能得道。讓我永遠不要再告訴第二個人了。”
說到這裡,小道士頓了頓,繼續說道:“林公子是自己本來就知道,不然師父也不可能告訴他的…”
“而且林公子也跟我說了,讓我不要再告訴彆人。”
聽到這裡,齊師道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了。
他雖然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已經可以猜想到,火藥這東西,應該是林昭當年從這對師徒手中“詐”來的。
他看向一旁的丹陽大長公主,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麼。
長公主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李玄通,然後微微點頭,對著李玄通輕聲道:“孩子,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聽到這句話,李玄通更高興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曆,統統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他喝了口水,看向長公主,問道:“姑祖母,我家裡還有什麼親戚長輩沒有,您告訴我,逢年過節我也好去拜望拜望。”
長公主沉默了片刻,微微搖頭:“沒有什麼親戚了。”
當年的廢太子暴斃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他是大周的太子,他的太子妃自然也來曆不凡。
事實上,李玄通的祖母一族當年也是長安大族。
隻可惜,中宗皇帝登基之後就,廢太子一係,都被他慢慢清掃乾淨了。
而他的父親李衷,十來歲便開始逃亡,母親也是逃亡之中認識的,更不可能有什麼親戚留下。
丹陽大長公主,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看向李玄通,輕聲問道:“孩子,你想當皇帝麼?”
“不想。”
李玄通再次撓頭,傻乎乎的說道:“這個問題,林公子也問過我,我已經跟他說了,我不想當皇帝。”
小道士看向自己的姑祖母,很認真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怎麼當皇帝,也不想當皇帝。”
丹陽大長公主聞言,扭頭與齊師道對視了一眼,然後看向李玄通,輕聲道。
“好孩子,姑祖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