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枕覺得,宴輕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心裡有病。
他問曾大夫,“他怎麼嫌棄的?”
曾大夫隻能說出他知道的,“嫌棄她太瘦,嫌棄她不好好吃飯,嫌棄她會哄人會騙人,嫌棄她待在書房裡一忙就是一日,嫌棄她嬌氣,嫌棄她黏人,嫌棄她……”
“行了行了。”蕭枕不想聽了。
這他媽的是嫌棄?
蕭枕覺得他剛醒,身上的箭拔出來了,又有一把名曰紮心的箭,紮到他心裡去了。
曾大夫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勸他,“要我說啊,你既然沒攔住她嫁人,以後就死心吧!自己也趕緊娶個皇子妃,也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蕭枕眼皮掀了掀,“不想娶。”
淩畫是有想嫁的人,可是他除了她,沒有想娶的人。
曾大夫嘖嘖,“一輩子不大婚?”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將來坐皇帝,又不是真的孤家寡人,還有後宮佳麗三千呢。溫柔鄉裡泡一遭,每日寵幸一個,用不了多久,年少時的情情愛愛啊,轉眼就會忘了。
曾大夫打了個哈欠,提起藥箱,“走了。”
蕭枕一把拽住他,“彆啊,天亮再走。”
曾大夫搖頭,“我在皇宮裡睡不著覺。”
蕭枕對他說,“你走了,我也睡不著。”
這怡和殿,沒一個他自己的人,他睡覺也不踏實,誰知道蕭澤會不會派人趁機殺個回馬槍再殺了他。
曾大夫翻白眼,“我一個老頭子,走了就走了,你有什麼睡不著的?”
“你的止疼藥好像不管用,我疼的睡不著。”
曾大夫瞪眼,“我的止疼藥,最是管用不過。”
誰敢質疑他的醫術,他就跟誰拚命。
蕭枕敗下陣來,“好吧,我就是害怕,這裡住的不舒服,陌生的很,你陪著我,我就不害怕了。”
至少要等到天亮後,他那好父皇再來,他就要求,他要回府,誰樂意在這破地方待著?
他以利益誘惑,“我府裡還有許多好酒,都是她這些年給我,我沒喝的,回頭勻給你些。”
曾大夫立馬放下了藥箱子,“成。”
既然有好酒,那他就天亮再走。
蕭枕:“……”
費了半天口舌,不如說一個酒字,這老頭愛酒如命,早晚得醉死。
曾大夫雖然身體好,但一把年紀一夜折騰,到底也有些受不住,蕭枕不讓他走,他乾脆就不走了,放下藥箱子後,在床邊的矮榻上躺了下來,不多時,就睡著了。
蕭枕睡不著,腦中依舊在想著曾大夫的話,宴輕腦子被驢踢了?
與蕭枕同樣沒睡著的還有蕭澤,他躺在帝寢殿的偏殿,腦中想著將蕭枕安排在怡和殿養傷,當真是如父皇所說,怡和殿有湯泉,適合他恢複身體泡藥浴?
第二日,皇帝起晚了。
蕭澤隻小睡了片刻,眼底有青影,卻早早與趙公公一起,等在殿外,等著皇帝起床。
皇帝起來後,瞅見蕭澤,對他問,“沒睡好?”
蕭澤回話,“兒臣貪睡,沒睡夠,自然犯困些。”
皇帝點頭,“下了早朝後,若沒什麼事兒,你就回去歇著吧!朕是不該昨日那麼晚了,還把你叫進宮來。”
蕭澤搖頭,“得知二弟回京,就算父皇不宣兒臣,兒臣也一定會進宮的。”
皇帝欣慰,“走吧!”
皇帝難得誤了早朝。
昨夜宮中動靜大,淩畫和蕭澤先後進宮,朝臣們已得到二殿下被大內侍衛送回宮重傷中毒的消息,都在悄悄議論,見皇帝來了,都打住了話。
早朝上,是有人詢問起二殿下,皇帝簡略地將蕭枕被人追殺受了重傷之事說了,之後下旨,命溫行之徹查二皇子被追殺案。
溫行之看了蕭澤一眼,麵色平靜地領了旨。
朝臣們有明白的,心想著,二殿下被追殺案,落到了溫家人手裡徹查,能查出結果嗎?他們就不信,二殿下被人追殺,沒有東宮和溫家的手筆。
皇帝既然下了聖旨,朝臣們自然無話可說。
有人果然提出了,“陛下,巨臣所知,二殿下如今住在怡和殿,不合規矩吧?”
皇帝掃了蕭澤一眼。
蕭澤開口說,“王大人有所不知,二弟受傷十分嚴重,尤其是毒傷,奇毒難解,怡和殿內有湯泉,二弟住在怡和殿可以用湯泉泡藥浴,給二弟解毒事半功倍。”
蕭澤一開口,東宮一派的人頓時住了嘴。
朝臣們心裡雖然各有想法,但也都壓了下去,再無一人反對。
下了早朝後,皇帝出了金鑾殿,蕭澤跟上皇帝,“父皇,兒臣想去怡和殿看看二弟是否醒了。”
皇帝點頭,“難得你有心了。”
皇帝問趙公公,“蕭枕可醒了?”
趙公公回話,“回陛下,聽人稟告,二殿下醒了一次,喝了一次水,又睡下了,並未進食。”
皇帝點頭,“曾大夫呢?”
“曾大夫天亮後就走了,留下了藥方子。”
皇帝吩咐,“去怡和殿。”
趙公公應是。
一群人浩浩湯湯去了怡和殿。
怡和殿內十分安靜,掌事張公公和林姑姑帶著人有條不紊地乾著活。見皇上和太子來了,連忙帶著人跪地見禮。
皇帝直接往裡走,“蕭枕可還好?”
張公公回話,“二殿下剛剛醒,奴才已吩咐廚房給二殿下熬了清粥小菜和補湯,還沒端過來,不過二殿下說,他不住在這裡,他要出宮回府。”
蕭澤腳步一頓。
皇帝沒說話,徑直進了怡和殿的內殿。
蕭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外麵的陽光打進來,白日裡,他的臉看起來更顯蒼白無血色。見皇帝進來了,蕭枕轉了轉眼珠,看向皇帝。
皇帝在他床邊站定,“如何,可難受?”
蕭枕心想,這麼多年,他的好父皇也沒這麼關心他一句,他小時候總是盼著他關心一句,後來一次次失望,再後來,他不需要了,如今是自己算計來的受傷,倒是得了他一句關心。
蕭枕搖頭,“不難受。”
皇帝神色一頓。
蕭枕說,“父皇,我想回府,這裡住著不舒服,我睡不著覺,也住的不踏實。”
淩畫可以讓皇帝看到他受的重傷,可以讓皇帝念起了父子之情,將他安排在怡和殿,但醒來後的他,自然不能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住下去,要以退為進,要識時務,回自己的二皇子府,屬於他自己的如今的位置該住的府邸。
在皇帝麵前的蕭枕,與在曾大夫和淩畫麵前的蕭枕,真真是判若兩人。
皇帝沉默了一瞬,緩緩開口,“這裡不比你的二皇子府好?怎麼就住的不舒服,睡不著覺,不踏實了?”
蕭澤這時開口,“是啊,二弟,這怡和殿裡有湯泉,可以給你用來泡藥浴,你就安心住著吧!”
蕭枕轉臉看向蕭澤,對他一笑,“太子是不是糊塗了,泡藥浴而已,我的二皇子府也是有浴桶的,用浴桶泡,也足夠了。”
蕭澤:“……”
是了,用浴桶泡足夠了,用不著怡和殿的湯泉,隻不過父皇這樣說,他也順著他的話這樣覺得了,倒是蕭枕提醒他了。
他看向皇帝。
皇帝臉色微沉,“朕剛剛問你,這裡怎麼就住的不舒服,睡不著覺,不踏實了?”
蕭枕如實說,“離父皇太近了,兒臣怕睡夢打呼嚕,驚著父皇。”
皇帝險些被氣笑了,“這也是理由?”
“自然是。”
皇帝盯著蕭枕,見他一副真待不下去的神色,他沉聲說,“你的傷不宜挪動。”
蕭枕立即說,“兒臣受得住,兒臣問了給兒臣治傷解毒的大夫,他說隻要動作輕些,不碰到兒臣的傷口,兒臣就能被挪動。”
皇帝沉聲說,“若是真不怕你睡夢打呼嚕驚著呢?”
蕭枕心裡嘖了一聲,“兒臣會不安,若是父皇不想讓兒臣早日把傷養好,自然是可著您的安排來,可以不必顧忌兒臣的意願。”
皇帝頓時被氣著了,“你這是什麼話?”
受了這麼重的傷,出去曆練一趟,本以為大難不死,醒過來能改改以前的脾氣,沒想到更是生硬不可溝通了。
蕭澤心想蕭枕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不識抬舉,就跟父皇好不容易想起給他選皇子妃指婚,他卻跑到父皇麵前說端妃一日不放出來,他一日不大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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