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看了看米麗婭,回答:“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上午的訓練按照龐勁東的要求準時開始了,仍然是正常的隊列操典,但是氣氛卻隱隱顯得有些不對。
當龐勁東下令踢正步的時候,幾個正副連長帶頭走出幾步,卻隻聽到了自己孤單的腳步聲。他們回過頭去一看各自的隊伍,當時便暗暗叫苦。
三個連的新兵竟然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他們的目光帶著挑釁的意味,全部落在了龐勁東的身上。一直站在旁邊的執法隊衝了上去,但是虛揮了幾下棍子,卻沒有下手。
這就是“法不責眾”,當所有人都犯一個錯誤的時候,你無法懲罰所有人,更能無法單獨懲罰其中的某個個體。
看著眼前的場景,龐勁東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新兵們暗中偷笑,想看龐勁東如何解決眼下的問題。那些連長則感到無比的難堪,他們都與龐勁東在一起戰鬥過不短的歲月,現在隸屬於自己手下的新兵生事,讓他們難以麵對這位老團長。
龐勁東冷冷的問:“為什麼都不動!”
“報告!”伴隨著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埃瑞克站了出來。
“什麼事?”
“我記得你說過,一支部隊如果犯了錯誤,那麼這支部隊的長官就要受到處罰!”
龐勁東心中暗暗思忖:“難道是讓我懲罰所有的連長嗎?這怎麼可能?”
讓連長們吃些苦頭,無法引起埃瑞克的興趣,他想要的更多:“第一連沒有及時服從命令,連長受罰!現在所有部隊都沒有服從命令,那麼作為這裡最高指揮官的你,也應該受罰!”
埃瑞克說罷,得意洋洋的看著龐勁東。在他看來,龐勁東給自己設下了一個圈套,而現在又不得不鑽進來。
剛剛有些緊張的氣氛,在埃瑞克說出這些話之後,又增添了許多的尷尬。
米麗婭一聽這些話,腦袋“嗡”的一聲,緊張的看了看新兵,又看了看龐勁東。
難道真的要處罰龐勁東嗎?一方麵,龐勁東的確說過這樣的話,那麼現在自己就應該遵守,否則今後難以服眾;但是另一方麵,龐勁東作為這裡的最高指揮官,怎麼能夠讓人拿棍子打屁股?
然而讓所有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龐勁東麵不變色的說:“你說得對,我應該受罰!按規定,二十軍棍!”
一聽到這句話,米麗婭和連長們懵了,新兵們也懵了,就連執法隊也懵了。這些執法隊本來以為撿了一份好工作,可以逃避殘酷的訓練,卻沒有想到僅僅幾天的工夫,就碰上這麼一個釘子。如果假戲真做的打,那麼新兵們肯定不滿意,自己得罪的人本來很多了,今後在新兵營會更難混;如果真打下去,誰也不敢肯定龐勁東會不會和他們秋後算賬。
執法隊的難題被龐勁東解開了:“我相信所有人都擔心,執法隊不敢對我真正行刑,所以就由你們來!”
有多少次,新兵們甚至做夢的時候,都在設想自己如何用棍子,狠狠敲在這位變態老板的屁股上。但是當龐勁東主動提出來,而且把話說得如此的痛快,一時間反而沒有人敢把夢想照進現實了。
過了一會,埃瑞克自告奮勇來到龐勁東身旁,毫不客氣的從執法隊的手裡接過了棍子。一名黑人左右看了看,略有些怯生生的也站了出來。
新兵們竊竊私語起來,難以相信龐勁東竟然真的要受刑。
米麗婭湊到龐勁東身邊,磕磕巴巴的低聲勸阻:“你……你真的要挨打?……你瘋了嗎?”
龐勁東沒有回答,脫光了上衣,露出遍布傷痕胸膛和後背,然後往地上一趴,吩咐一聲:“動手吧!”
拿著棍子的黑人不敢動手,求助似的看了看埃瑞克。後者並不客氣,雙手握緊了棍子,狠狠打在龐勁東的臀部。
一聲近似於子彈擊中人體的聲音,在空曠的操場上回蕩著,證明埃瑞克的力量有多麼的大。這種來自血肉之軀的聲響,讓每一個人頭皮發麻。
黑人也打了一棍下去,但他震驚於埃瑞克的殘忍和無情,對龐勁東萌生了惻隱之心,故而沒有那麼用力。
埃瑞克則被龐勁東震撼了,以他的力量,剛才的一棍足可以讓一個壯漢骨折。然而龐勁東卻一動不動,甚至都沒有哼一聲。他拚儘全力,又打了一棍下去,卻仍然沒有能讓龐勁東有一點求饒或者軟弱的表示。
當打到第十棍,埃瑞克已經氣喘籲籲了,兩條臂膀陣陣酸痛,汗水從臉龐上流淌下來。看著這個鐵打一般的男人,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反倒是那個黑人一直沒有太過用力,此時顯得輕鬆一些。
儘管龐勁東隻是一聲不吭的趴在那裡,但是所有的新兵都能意識到龐勁東是痛苦的。那緊咬的牙關和深蹙著的眉頭,還有那從下顎滴落到地上的汗水,已經把地麵浸濕了一大片,無不讓人動容。
那些本來想看熱鬨的新兵,此時開始對龐勁東抱有更多的同情。
米麗婭很想衝過去阻止繼續行刑,但是看到龐勁東堅定的目光,她又退縮了。龐勁東看向她的時候,目光是那樣的深邃,似乎是在告訴她:如果自己的付出可以鍛煉出一支強大的軍隊,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真的是個瘋子嗎?”埃瑞克想著,再打下去的時候就沒有那麼用力了,這既是因為他的力氣幾乎已經耗儘,也是因為他被龐勁東的堅強和忍耐折服了。
在科比諾中心的時候,龐勁東曾經學過一些硬氣功,這也是龐勁東今天坦然受刑的原因之一。那個古怪的機構研究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甚至還包括特異功能,隻不過沒有什麼進展罷了。龐勁東曾經很不屑於學習這些,但是今天卻完全是拜托了當年留下的根底。
但是龐勁東隻是入門級彆的,傳說中刀槍不入的金鐘罩之類,或許有人可以,龐勁東卻絕對不行,就連龐勁東的老師也做不到。中心培訓這些東西的初衷,僅僅是為了觀察硬氣功對人的體質是否有提高。因此在此時此刻,龐勁東隻能夠儘量減輕對自己的傷害,卻無法讓自己不受到傷害。
二十軍棍終於打完了,埃瑞克握著棍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那棍子上麵已經出現了很多裂痕,隻要再多打一下,就會立即斷掉。
龐勁東的麵部肌肉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不時抽搐幾下,下半身似乎徹底喪失了知覺,如同不屬於自己一樣。龐勁東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過了許久,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來。
米麗婭和兩名執法隊員立即走過來,想要把龐勁東攙扶起來,卻被龐勁東擺擺手阻止了。
龐勁東就像剛剛從水裡出來一樣,衣服早就被汗水濕透,頭發也變得濕漉漉的。他虛弱的站在那裡,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吹倒。但卻又給人一種無比堅強的感覺,似乎肯塔基山脈在他的麵前垮塌,也不會讓他後退一步。
埃瑞克看著龐勁東,一句話在嗓子裡咕嚕了半天,才吐了出來:“報告!行刑完畢!”
龐勁東點點頭:“歸隊!”
埃瑞克扔下棍子,又看了看龐勁東,以標準的軍姿敬禮,然後跑步,最後立定,回到了隊伍裡。
那個黑人可沒有埃瑞克這樣鎮定,龐勁東話音剛落,他就如蒙大赦,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開了。等到埃瑞克起步的時候,他已經弓腰駝背,躲在人群裡了。
米麗婭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低的聲音仍有些跌宕起伏,說明她的心情是怎樣的忐忑:“你今天這樣受刑,今後他們天天這樣成心找麻煩,你不是就得天天挨揍嗎?”
“不會的……”龐勁東緩緩搖了搖頭,用同樣低沉卻很平靜的聲音:“我曾經說過,現代軍隊需要有兩個精神支柱,而其中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精神,是我們雇傭兵所沒有的,也是不可能有的!現在,我找到了一個替代品!”
“什麼?”
“信念!”
“信念?”
“對!一起開創一番事業的信念!”說到這裡,龐勁東提高了聲音,對所有人宣布:“我是你們的最高指揮官,現在你們都看到了,在我犯錯誤的時候,也要同樣接受懲罰,因為我必須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你們當中還有誰想要逃避自己的責任嗎?”
新兵們幾乎是不假思索,一起高聲喊道:“長官!沒有!長官!”
“但是……”龐勁東拖長了聲音,目光在所有新兵的麵孔上掠過,這些麵孔流露出他們的各種心緒。每一名新兵接觸到這目光的時候,都不由得戰栗了一下。“今天的事情也讓我意識到,我過去的規定有疏漏的地方!如果你們決心給長官穿小鞋,就算是超人也得被活活打死!而我相信,我們當中沒有誰會像超人一樣強大,就算像超人一樣把內褲穿到外麵,我們也不是超人!”
儘管新兵們已經揣測到,龐勁東接下來會說出一些他們不願意聽到的話,但是這個玩笑還是緩解了氣氛,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龐勁東繼續說:“所以今後如果再次出現整支部隊不服從命令的情況,那麼除了這支部隊的責任長官,士兵們也同樣要受罰,當然不是所有士兵……”龐勁東笑了笑,繼而陰測測的問:“知道十一抽殺律吧?”
儘管新兵們的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但是畢竟身處西方文化圈,古羅馬軍隊實行的這條殘酷的紀律,或多或少還是有所了解的。
龐勁東緩和了口氣:“我不是要殺掉這十分之一的倒黴蛋,而是讓他們和長官一起受刑!就像今天的事情,如果再次發生,那麼就要有十分之一的人和我一起趴在這裡!”頓了頓,龐勁東高聲問道:“明白了嗎?”
“長官!明白!長官!”
解散了隊伍,龐勁東回到自己的房間。幾名連長過來探望,檢查過傷口之後上了藥。幸運的是,龐勁東的骨骼沒有受到傷害,隻是肌肉的挫傷很嚴重,有的地方破裂後已經結痂。臀部整個腫了起來,比平常時候大了一倍。
本來這種隱私的地方,龐勁東是不願意讓彆人碰觸的,但是自己根本看不到,就隻得呈現在大家的麵前。
當米麗婭走進房間的時候,龐勁東近乎是本能的迅速拉上了褲子。動作之快,幾乎難以讓人相信受了很重的傷。不過褲子拉上之後,臀部用疼痛向龐勁東抗議,剛才的動作牽動了傷口。
共同在叢林裡度過了許多年,唯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戰鬥。在死亡的威脅隨時環繞之下,人的心理會忍受極大的壓力,從而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甚至迷失了人性,例如對無辜的平民百姓進行殘酷的殺戮。很多人震驚於M國軍隊當年在越南戰場的表現,卻不知道這是人性在沒有得到強有力的紀律束縛之下,處於那樣一種條件下的自然放縱。
有的雇傭兵組織,男兵和女兵之間會出現**現象,這種行為與情愛無關,僅僅是為了泄欲。他們有時還會擄掠占領區的婦女奸淫,甚至虐待,用這種方式把自己承受的壓力釋放出來。
這樣的事情在血獅傭兵團從來沒有出現過,不過大家幾乎不怎麼注意男女之彆。但是在龐勁東過了一段時間正常人的生活之後,經常會不自覺的想到米麗婭是一個女孩子。
米麗婭看著龐勁東尷尬的表情,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嘲諷道:“你今天表現得很神勇啊!”
“神勇?這個詞容易讓我想歪了?”
米麗婭奇怪的問:“歪到哪裡?”
龐勁東沒辦法對米麗婭解釋男女關係上的一些隱喻之詞,於是把話題轉了回來:“我們國家的軍隊奉行一個原則,就是官兵一致。對士兵怎樣要求,軍官就要率先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