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姒伯陽之言振聾發聵,讓中行堰為之歎服。其中魄力之大,可謂中行堰生平僅見。
正因姒伯陽這一句話,徹底打動了中行堰。讓中行堰甘願為王先驅,不惜當個出頭先爛的椽子,籌備變法事宜。
中行堰目光深邃,歎息道:“畢竟,主君為君,君臣佐使。主君提出變革,引起非議太大,方方麵麵都有困難。”
“變革祖宗法度,涉及宗親大姓利益,必然招惹是非。主君雖坐穩大位,可讓主君背負怨忿,非人臣者本分。”
中行堰輕撫著案幾上的《山陰策》,麵上愈發堅毅:“就由我中行堰,來背這口黑鍋吧!”
“反正我中行堰風評不好,自負殘暴,心胸狹窄,人所共知。怨我恨我者,不知有多少,我是虱子多了不愁。”
中行堰回想著《山陰策》上,一篇篇變法革新的事項。對於想出這些變革之法的姒伯陽,莫名的升起一股敬意。
“我本就起於山野,承蒙先君恩澤,簡拔為輔臣。此生得遇明主已為大幸,就是為山陰氏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中行堰緩緩把《山陰策》收起,眸光愈發明亮:“何況,這還不是一條死路。隻是分擔些罵名,毫無心理負擔。”
他不覺失神了一下,笑道:“若用一二罵名,就能換來山陰的強大,幸事,幸事!”
在‘告朔’祭祀之後,姒伯陽與中行堰密談許久,彼此推心置腹。終於說動中行堰,讓他發出變法圖強的第一聲。
在姒伯陽看來,整個山陰氏僵化已久。他們雖血性猶在,錚錚硬骨,敢不畏死,卻難以發展壯大。
而這就需要變法,以姒伯陽的新法改革,為這一潭死水注入活力,把山陰氏綜合優勢,全都給利用起來。
可是姒伯陽雖知道症結,但他所處的位置上,著實有太多不得已。姒伯陽隻能把中行堰,推上前台分擔壓力。
對姒伯陽的心思,中行堰看的透徹,他心甘情願被推上風口浪尖。
中行堰深知利害關係,一旦發出變革的第一聲。他就會成為明晃晃的靶子,迎來四麵八方數之不儘的惡意攻訐。
在中行堰被打倒之前,這些攻訐隻會圍著中行堰轉。姒伯陽隻需要做一個旁觀者,時不時的伸手拉一下偏架。
避開各方的反噬後,轉圜餘地越來越大,姒伯陽無疑會從容許多,能更多心力放在變法上。
————
大榭,正堂,
姒伯陽端坐在漆床上,翻閱著案幾上的《山陰策》,目光中閃動著莫名神采,似看的極為入神,不時頷首點頭。
中行堰跪坐在一旁,默默關注姒伯陽臉上神色變化,暗暗揣度著姒伯陽的心思,等待他對《山陰策》的建議。
這一卷《山陰策》,是由姒伯陽口述,再有中行堰從中潤色。洋洋灑灑四五百字,簡潔明了陳述各項改革舉措。
“哈哈,好,好,好……”
讀到《山陰策》最後一段,尤其在‘變者,天下之公理也’時。姒伯陽哈哈一笑,整個人手舞足蹈,神采飛揚。
“中行,是吾之商鞅啊!”姒伯陽如獲至寶,捧著這一卷策論,逐字逐句品味,心潮澎湃之下,不禁脫口而出。
“商鞅?”
中行堰聽著這一陌生的名字,心頭倏然一動。再看姒伯陽一臉喜色,毫無解釋的意思,隻得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姒伯陽自知失言,捧著《山陰策》,沉吟道:“這卷策論,通篇重農重戰,重刑少賞,重本抑末,寫的極好。”
“如此,隻以山陰一地囊括,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隻此一卷策論,治的不隻是山陰,還可以治天下,治九州。”
在這一刻,姒伯陽想到了先秦時的《商君書》,這一卷《山陰策》核心思想,就是借鑒了《商君書》的耕戰法。
秦國經曆商鞅變法,整體化作一個諾大的軍營,戰爭潛力得到完全釋放,為秦國一王天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姒伯陽以變法革新為開端,竭儘一切,把所有力量攥在手中,將山陰氏打造成一座戰爭機器,為他開疆拓土。
念及至此,姒伯陽徐徐道:“不如,就稱其為《中行書》吧!”
中行堰目光一亮,低聲自語:“中行書?”
姒伯陽輕聲一笑,回道:“是的,就是《中行書》,中行堰的《中行書》。”
中行堰本人雖風評不好,可是他在內政上極有天賦,牢牢把握住姒伯陽心思。讓姒伯陽且驚且喜,刮目相看。
能隻憑姒伯陽口述,就能撰寫出《山陰策》,委實讓人難以置信。讓人不得不感慨,姒重象確有識人用人之能。
隻是中行堰缺點,與他的優點一樣突出,讓人又愛又恨,有不少人詬病。但中行堰忠心耿耿,確實無從指摘。
姒伯陽道:“我有意推行《中行書》,以《中行書》改革山陰氏,為我山陰氏強盛奠基,你看何時是變法之機?”
中行堰果斷道:“主君,就在此時,”
“我山陰百廢待興,正處於疲敝之時。此刻推行改革,以《中行書》治山陰,各方的阻力最小,最有可能落實。”
“換做其他時候,各姓實力強大,且桀驁不馴,操之過急必會生亂。現今山陰氏衰落,他們沒有實力犯上作亂。”
“這,正是主君徹底解決隱患的良機,各大姓的實力衰弱到頂點,若是老老實實,安分守己,或能苟延殘喘。”
中行堰深深的看了一眼姒伯陽,道:“要有甚麼不切實際的念頭,主君反掌就能壓下。”
姒伯陽與初登位時的境遇大不相同,他不僅爭取到姒梓滿、上陽仲、中行堰三人的支持,還有極高的威望傍身。
這些便是姒伯陽推動變法革新的資本,都說眾怒難犯,除非各姓中人果斷發動兵變,不然就隻能硬生生受著。
在這過程中,姒伯陽實力會越來越強。與之相反,各姓勢力一點點走向沒落,直到圖窮匕見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