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聽過一句老話,叫做如果山不向你走來,那麼你就走向山。
但是他卻沒想到,有朝一日這話還能倒過來。
他的另一隻腳明明沒有邁過門檻,但是沒想到那門檻卻是直接躍到了他的腳後,等陸景回過神來,他整個人已經身處大殿之中了。
而仿佛是在歡迎他的到來,之前的梵音也適時的響起,回蕩在整座大殿內,久久不散。
片刻後那聲音再度開口道,“請,請坐。”
陸景並不想按照對方說得去做,然而他的雙腿卻是已經不受控製的邁了出去。向前走了大概三步,接著盤膝坐下。
待到梵音平息,那聲音繼續道,“上次我們講到了眾生好樂,不願舍離,正是這份好樂之心,帶動了業障、報障與煩惱障,繼而打開了生死輪回之門,令眾生飽受生老病死的輪回之苦。
“正所謂常在燃燒中,何喜何可樂,幽暗之所蔽,何不求光明。”
“那麼師父我們該如何追求光明呢?”
一位比丘虛心求教道。
“問得好,這便是我們修行佛法的意義所在了。“那聲音繼續道,“唯有修佛才能幫助世人擺脫一直以來的輪回之苦,不再被世俗的快樂所誘惑。”
“可是失去了快樂,我們的人生會不會也就此了無生趣了呢?”另一名弟子問道。
“你的擔憂也有道理,快樂是眾生與生俱來的希求,修行的意義並不是為了讓人徹底的摒棄快樂,而是從世俗之樂中解脫出來,轉而去追求另一種萬德莊嚴的快樂,這便是光明之所在了。”
“抱歉打斷你們一下,我也有個問題。”這時一旁的陸景忽然插嘴道。
“哦,施主這麼快就有所感悟嗎,還請儘管開口,老僧必然知無不答。”那聲音欣喜道。
“我進門前你有跟我說過的吧,若是你說的不如你的心意,我隨時都可以離開。而現在我就不怎麼滿意,你們這一唱一和搞得和傳銷組織一樣,所以不管你們在講什麼,在我這裡都已經失去了可信度。
“怎麼樣,我可以離開了嗎?”
那聲音聞言沉默了下去,片刻後再次開口,充滿了失望,“初見你時還以為你有善根,沒想到也隻是一介庸人,既如此你便自行離去吧,老僧也不想在你的身上多費口舌了。”
說完那句話陸景發現自己的身體也重新恢複了控製。
這不由讓他有些意外,他雖然主動開口要求離開,但也沒想到對麵放人居然這麼爽快,就如同得手後忽然翻臉的渣男一般,一點沒有先前那股連蒙帶騙也要把他弄進大殿的勁頭了。
陸景試著走了幾步,結果身邊也沒有什麼人過來攔他。
那些和尚們似乎已經當他不存在了一樣。
陸景能感覺到自己已經離殿門不遠了,隻要再往前走兩步,就能離開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但是下一刻他卻是又停下了腳步。
葵看著青石上一動不動的陸景,他的身影在殘破的大殿內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葵皺眉道,“那裡究竟有什麼東西?”
“佛國,一件詭物,哦,你們司天監裡好像也有關於它的檔案,我記得是叫【辛字叁拾壹】吧。”男人道。
“【辛字叁拾壹】?”葵愣了愣,旋即為之色變,“那是【辛字叁拾壹】?”
“沒錯,專門接引信徒前往極樂世界的詭物,當然,這是那件詭物自己的說法,實際上鬼知道它把自己的那些信徒都送到哪裡去了。嘉平六年,它出現在靈州北部的一座小縣城邊,吸引了大概三百餘名信徒,聽它說法。
“最後這三百人沒有中隻有一個人活著離開了,也是因為這件事情驚動了司天監,出動了不少人手搜查它的下落,然而之後一百年它卻都沒有再出現。”
男人盯著棋盤一邊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一邊隨口道,“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知了它的下落,將它暫時收了起來,而這次之所以會動用它也是因為你。”
“因為我?”
“沒錯,我怕你回去之後不好跟司天監那邊交待,恰好佛國的效果和這件可以抹去一人存在痕跡的詭物很像,你大可以跟郭守懷說他是死在這件詭物手上的。”
男人說完在右上角放下了一枚白子,然後提醒葵道,“你最近的幾步棋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啊,再不認真一點這個角上的子就要被我吃完了。”
葵無視了男人的話,目光依舊留在青石上。
這次換男人怔了怔,“怎麼,你很在乎他的死活嗎?可你在司天監不是一直都獨來獨往嗎,唔,你們上次見麵好像還是一年前吧,在這之後你沒去過書院,他也沒來找過你,難不成……”
男人望向葵的目光忽然變得古怪了起來,不過片刻後卻又搖頭道,“這不可能,你又不是那些涉世未深的深閨少女,怎麼可能隻憑一麵就喜歡上了一個人,這麼說來他的身上還有彆的什麼讓你在意的東西嗎?”
葵依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看得出此刻她的心的確已經亂了,落子不再像先前那麼乾脆利落,而且還經常在最後一刻把棋子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眼見勝利在望男人卻並沒有流露出什麼喜悅之色,反而似乎有些惋惜。
不過他的手上倒是沒停,依舊在步步緊逼,打算趁著葵心亂的大好時機蠶食掉包圍圈中的那隻孤軍,徹底奠定勝局。
他一邊下棋還一邊還不忘繼續道,“雖然不知道你跟他究竟是什麼關係,但是他既然已經被【辛字叁拾壹】給纏上,那基本上也不可能再逃的掉的,況且外麵還有龔浩在等著他。”
葵沒有反駁,隻是有些擔心的望著那塊兒青石上的倒影。
片刻後又道,“那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什麼?”
“你剛剛曾說過嘉平六年,被【辛字叁拾壹】纏上的三百人裡,有一人最後活了下來,他是怎麼做到的?”葵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