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這時已然沒了任何交談,除了腳步聲之外,隻有風吹樹葉嘩嘩聲響。
就這般,在樹林間行了約莫四千餘丈後,李言的眼前出現了一間茅草房。
這間茅草房下半部乃是用橫木搭建,屋頂上則是鋪上了厚厚的茅草,甚至還有一些芭蕉葉散亂的蓋在上麵。
茅草房從外觀上看來,大概隻有十餘丈大小,就這般孤零零的,靜立在這一片樹林中間。
四周除了幾聲蟲鳴之外,隻有李言他們過來的一條石徑通到了這裡,像是黑夜中的一座孤墳。
石徑到了門口時,便戛然而止,似到了拜祭的儘頭……
這些在李言神識中,早就看到了,故而他才覺得東霖庭月的這位堂弟有些古怪,不過這對於修士來說,算不得有多稀奇。
李言也隻是覺得有些意外罷了,他同時發現,這裡周邊甚至沒有陣法禁製,隻有這間茅草屋上才有了一層陣法禁製的波動。
在距離茅草屋還有一小段距離時,東霖庭月便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臉來,認真的看向李言。
銀色麵具在林間透下的月光中,泛著質感的銀色光芒,讓她整個人更顯得神秘而妖異。
“李道友,從現在開始,直至離開此處樹林,你所看到的一切,便是不能再透露出分毫了!”
看著對方認真的神色,李言默默地點了點頭。
東霖庭月再次邁動一雙長腿,向著前方茅草屋走了過去,很快到了屋前,她輕輕抬起一隻素白玉手,如月下的仙子準備輕舞。
下一刻,她的手中就多了一個形似某種妖獸的雕像,對著茅草屋門輕輕一揮,隨即,茅草屋門上出現了一圈青光。
門雖然依舊沒有打開,但是東霖庭月卻是一步邁出,向著那一圈青光中踏入,同時,回首向著李言招了招手。
李言體表微微泛起了一層黑芒,同時神識散開,而後這才一步踏入了青芒之中……
李言隻覺得眼前一花,神識已在刹那間就感應到了四股氣息,這四股氣息近在咫尺,有強有弱。
裡麵有著他較為熟悉的東霖庭月氣息,李言隻是感應著周邊靈氣波動方向,並沒有向他擠壓而來。
於是,他同樣也就沒有什麼動作了。
入目的是一片光線柔和的房間,房間內充斥著一股濃濃的丹藥氣味。
李言率先看到的畫麵,是背對自己的一道修長身影,正是東霖庭月,她也是剛剛站定身形。
而在李言前方六七丈以外,則是有著一張床榻,床榻上躺著一人,而在床側一旁,坐著一位老婦人。
同時,在房屋一角處,還有著一隻黑色大狗正趴在地上,它雙腿前伸,一顆大腦袋就擔在雙爪之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此時,眼見東霖庭月和李言進來後,那隻黑色大狗隻是耷拉的一雙耳朵略略動了動,而後這才抬了抬眼皮。
李言就感到一股雄渾的神識,在自己身上一掃,隨之,那隻黑色大狗又懶懶的閉上了雙眼。
“四階中期巔峰妖獸!”
李言在感受到對方神識的刹那,就判斷出了這隻黑色大狗的修為,一隻元嬰境的強大妖獸,給他的感應,似乎即將踏入元嬰後期的樣子。
而讓他奇怪的是,這隻黑色大狗他並沒有看出是什麼異種,除了身材像半個牛犢之外,就像是普通的家養之物。
李言覺得,對方隻要縮小身軀後,就與村中的土狗一般無二,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所謂的血脈壓製。
“東霖家族都說有五名元嬰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包括這隻黑色大狗!”
李言在心中快速的回想著,自己知道的東霖家族信息,可是說對方隻有五名元嬰的。
“老身袁水雲見過李道友!”
就在李言思索間,前方的東霖庭月已快速走向了床前,而坐在床側的那名老婦人,此刻也站起了身形,對著李言施了一個道禮。
老婦人一頭白發,卻顯得精氣神完足,白發十分有光澤,不是乾枯的那種,梳得整整齊齊。
她一身素雅的裝束,年齡看起來約莫五六十歲模樣,臉上雖然已有老態,但是肌膚算不得太鬆弛。
一雙漆黑的雙眸炯炯有神,從其眉宇之間可以看出,她在年輕時,應也是一位頂尖的美人。
可能修煉的功法並不是養顏的那種,故而給人感覺有五十多歲,但全身上下透露著典雅氣質。
李言此時也看向了對方,同時神識也掃了一眼床榻。
那裡有一個人躺在上麵,但床外有一層淡綠色的光罩籠罩,倒是一時間看不清其樣貌,但可以看出是一身的男子裝束。
“李道友,這位乃是我族中太上二長老。”
東霖庭月此時已走到了床前,回頭對著李言說道。
“見過袁道友!”
李言緩步行進走間,也是向著老婦人拱了拱手,同時在心中想著。
“袁水雲?太上二長老竟然是一外姓女子!”
“李道友已來了幾日,老身也沒能過去拜見,真是有些失禮了,其中原因也不複雜,就是庭月與你說的心魔起誓一事!”
老婦人看著緩緩走近的李言,她的臉上帶上了欠意的笑容,隻是說出的話就讓李言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這名為袁水雲的老婦人,竟然如此的直接,上來就提到讓自己一直覺得疑惑之事。
“噢?”
李言臉上露出疑惑之色,但隻吐出了一個字。
“那是因為這件事情,涉及到我們自家的一些隱秘,故而其他幾位太上長老有分歧,有人其實並不同意李道友親自治療的。
而是希望能拿出丹藥,或者是說出治療方法,我們以重金相購,可庭月卻說這是道友的一門神通,不會拿出,故而此事倒是商議了許久。”
說到這裡,老婦人依舊漆黑的眸子看著李言,李言則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師門所授,還請見諒!”
他這一點早就在坊市中,與東霖庭月講得很明白了,根本原因就是他沒有解藥。
“所以,最終還是要麻煩李道友親自出手了!”
老婦人點了點頭,她之前在感應到族內有異常波動時,就已神識掃了過去,已然看到了對方心魔立下的誓言卷軸內容。
雙方雖然隻是了了幾句,李言就已大概弄清了一些事情,東霖家族這些元嬰修士對於救治一事,還是出現了不同的意見。
不過看這樣子,最後應該就是這位老婦人力排眾議,決定了下來。
“能以外姓當上第二太上長老,此人在東霖家族地位肯定有些特殊,通過這般看來,東霖家族最強的太上大長老,應該與此人是同一陣營的!”
李言在天黎族待了那麼久,對這種以族群為群居的修仙宗門,可是十分的清楚,族中人心很難會是一齊的。
他在心中快速思索著,像這種事情一般可都是太上大長老說了算的,但這老婦人話裡話外間,都是她在權衡決斷的模樣。
而且在這裡,也沒了除了東霖庭月之外的其餘家族長老,這可以看出,這位老婦人是可以做出後續所有決定的。
“行,那就請李道友施法吧!”
老婦人說話之間,輕輕一揮手,罩住床榻的那層淡綠光罩,就已刹那去除。
到了此時,雙方該有的約定都已說完,而且對於李言的手段,東霖庭月也是早有證明。
在坊市中她與李言相談時,又請他對那一大塊血進行了清除毒素。
讓她感到欣喜的是,直至回到族中拿給所有人探查時,那塊血肉裡麵的毒素,並沒有再次滋生出現,而是一直保持著清除後的狀態。
故而,對於李言的手段,東霖家族已然沒有什麼手段再去測試了,那就直接施展術法就是。
當光罩撤去之後,李言在看清床上所躺之人麵容的刹那,就是微微一皺眉。
因為,他所看到的竟然是一名麵色蒼老,一頭灰白頭發的紫衣老者,且他的麵容已是灰敗死色,一副隨時都會駕鶴西遊的模樣。
“這是東霖庭月的堂弟?被毒素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這是李言的第一個念頭,但旋即他就立即察覺到了不對,他此時也感覺有三雙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二人一妖。
此時,那隻趴伏的黑色大狗,也抬起了頭,同樣盯著李言的臉。
數息過後。
“這……這是你族內的太上大長老吧?”
李言緩緩地轉過頭去,目光從東霖庭月身上掃過,最後又落在了老婦人的臉上,他的目光依舊平靜,但是帶著詢問之意。
“李道友不認識我族太上大長老?”
這一次,則是由東霖庭月開口,空穀幽蘭中帶著濃濃的疑惑。
“諸位道友之前認識在下嗎?”
李言不答反問。
但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明悟,怪不得對方如此謹慎,宣稱是東霖庭月的堂弟。
在讓自己過來後,卻又不想讓自己治療,最後又讓自己發下心魔誓言,原來對方中毒是另有其人。
而此人正是族中唯一的後期大修士,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那東霖家族可就危險了。
而且,李言這一下也明白了,為什麼自己猜測力排眾議的是太上二長老了,因為太上大長老已然昏迷了,根本不能再主事了。
“李道友這下終於知道,我族為何這般小心了!”
老婦人輕歎了一口氣。
其實他們族中一直都有擔心,家族派人出去尋找解藥一事,肯定會讓一些彆有用心之人猜出原因。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束手無策之下,讓大長老等死吧。
“那我可以先探查了嗎?”
李言也不再與對方多說,他隻要儘快完成這單交易後,拿到自己應得的東西,然後,就會離開此地。
數十息之後,李言放在紫衣老者脖頸處的手指,輕輕抬了起來,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怎麼樣?”
東霖庭月有些緊張的聲音傳了過來,李言這種表情,她們不止一次的看到過,那是出現在其他幾人臉上的,最終結果可都是束手無策。
可是李言明明對那塊劇毒血肉,是有手段解除毒素的,為何也是出現了這般表情。
李言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一時間屋內出奇的安靜,老婦人臉色卻是如常的坐在一側。
在又過去數十息後,李言這才抬起了頭。
“他所中的毒,因時間太久的緣故,已然浸入了元嬰之中,元嬰都陷入了昏迷。
我若救治,也沒有把握能將元嬰內的毒素一並去除。到時,他的修為都有可能會因此而跌落,這是我所擔心的主要問題。”
李言說完這句話後,老婦人眼底卻有精芒一閃,東霖庭月明顯眼神中也是一怔,隨即整個人似鬆了一口氣。
這種毒已然讓他們沒有辦法了,用儘了所有手段,卻隻能看著對方一天天氣息不斷衰敗,而李言卻是擔心對方的醒後的修為。
“能跌落到什麼程度?”
老婦人開口問道。
“這……有四成幾率跌落一個小境界,跌落大境界的可能性……不足兩成!
不過,最後元嬰內的餘毒隻是融入很深,但量很少,他是可以自行運功慢慢排出了。”
“沒問題,那就麻煩李道友了!”
老婦人這一次,則是回答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