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修岩這個人的確是很有些民族氣節的。”
虞洽卿不慌不忙地說道:“這個人,本來是個土匪,還曾經設計在我回寧波的時候綁架我,可我提前得到消息,反設下了一個局,把他給抓住了。這人也是條漢子,自知必死,不但不怕,反而還笑著對我說,‘虞老板,我下輩子再想法子綁你。’
我這人啊,就是賤,一聽他說了這話,不想殺他了,我不但把他放了,還請他喝了頓酒,我們兩人促膝長談了一晚上,結果他也覺得一直當土匪不是個事。我就勸他,可以和我學著做買賣,賺大錢,他一聽也就答應了。”
虞洽卿說的輕描淡寫,可孟紹原知道,要說動儲修岩這樣的人不當土匪去經商,當中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功夫呢。
虞洽卿又在那裡接著說道:“我呢,也就把他帶到了上海,教了他一段時間,這個人也聰明,學得快,而且還認了字,學了幾句英語。我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就讓他回寧波去,我在寧波還是有些產業的,也需要人幫我打理,沒誰比他更加合適的了。”
好氣度。
孟紹原心裡大是感慨。
那可是曾經想綁架他的人啊,虞洽卿不但沒有殺他,甚至還把自己在老家的基業全部交給他去打理了。
一般人做不到。
虞洽卿的樣子卻似乎並沒有太當回事:“這人也沒辜負我的期望,把寧波的生意經營的有聲有色。而且他重情重義,四明公所事件那會,我們幾乎彈儘糧絕,是他親自從寧波,押運來了大批物資,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最終讓法國人低頭了。”
寧波商人是上海勢力最大的商幫。四明公所是旅滬寧波籍人士的會館兼公墳,創建於1797年,位於上海縣城外西北側緊鄰護城河處,1862年被劃入法租界內。
當時法國駐華公使曾做出不侵犯四明公所的承諾。
1898年5月,上海發生鼠疫,法租界公董局重提築路一事,與寧波同鄉會發生衝突。
7月16日,法國總領事白藻泰命令水兵和巡捕占領四明公所,並拆除圍牆。當夜發生抗議遊行。
17日早晨,白藻泰下令鎮壓,法國水兵在十六鋪和四明公所槍擊示威者,打死17人,傷20多人。
血案引發全體旅滬寧波人的一致停工罷市抗議,最終四明公所的地產大體得以保留,隻讓出一小部分開辟了寧波路。
在這次事件中,虞洽卿鼓動洗衣業領袖沈洪賚,帶領全市洗衣業工人拒絕為法國人服務,使他成為滬上婦幼皆知的知名人士。
他也因此被選為四明公所會董。
這也是虞洽卿平生得意之作。
“從此後,我乾脆不再過問寧波的事情,全權交給他去處理。”虞洽卿也很為自己有知人之明而自豪:“去年的日本特務鬨事事件,又是這個儲修岩挺身而出,協助當局,抓了不少的日本人和漢奸,迅速穩定住了寧波局勢,算是立了不小一功。”
說到這裡,他略作停頓:“既然孟老板這次去寧波是要做大事的,這個儲修岩想來可以幫到一些忙,我這就派人給他送信,讓他無論如何要儘全力協助孟老板。”
“虞老板,大恩不言謝。”孟紹原一拱手:“你為我們做的事,我們沒齒難忘。”
“大家都是中國人,何來謝不謝的一說。”虞洽卿歎息一聲:“可歎我已老朽,上不得戰場,拿不得槍了。也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虞老板和意大利人合作,大量購買糧食賑濟災民,原是義薄雲天之舉。”
“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和孟老板做的那些大事是不能比的。”虞洽卿客氣了一下:“孟老板此去寧波需要謹慎。這樣吧,你坐我輪船公司的船去寧波。我的輪船公司滬甬線每天都要發船,不管什麼時候要走,總能夠滿足孟老板的。”
“虞老板從此之後再不欠我什麼。”孟紹原坦然說道:“今後虞老板但凡有事,打個電話來,我決計全力以赴。”
“有你這句話就好。”
虞洽卿站起身來:“本想留孟老板在此用餐,但我也知道孟老板公務繁忙,不敢久留,這就送客,等到孟老板從寧波勝利歸來,我再設宴慶功!”
“虞老板,多謝了,告辭!”
……
這次拜訪虞洽卿,異乎尋常的順利。
孟紹原算了一下時間,搭乘明天的船去寧波,耽誤不了時間。
陪自己一起去的,還是甘寧、許諸幾人。
當地,自然有軍統寧波站的人來接應。
“把虞雁楚一起帶上吧。”
吳靜怡忽然提出了這麼一個建議。
嗯?虞雁楚?
打從蔡雪菲和祝燕妮有了身孕之後,孟紹原的花花腸子少了不少。
再說了,虞雁楚雖然長得漂亮,可她究竟是何儒意鄭重交代過自己的。
老師要是發起脾氣來,比戴笠可來得嚴重多了。
“虞雁楚就是寧波人。”一向對孟紹原好色很不以為然的吳靜怡今天居然如此建議:“寧波慈祥,還是虞洽卿的遠房親戚,論起輩分來,和虞洽卿還是平輩的。”
啊?
兩個人相差幾十歲居然是平輩?輩分這東西當真是奇妙無比。
“寧波咱們幾乎沒有勢力。”吳靜怡把情況掌握的非常清楚:“有個中隊在那活動,一共就幾個人,中隊長是上海過去的賴頌聲,估計能夠幫你有限。雖說虞洽卿讓儲修岩幫忙,但這人究竟如何,能夠幫到多少忙,咱們也不好說。”
這麼一說,把和虞洽卿平輩的虞雁楚帶在身邊,沒準可以發揮上作用。
“那就這麼安排吧。”孟紹原想了一下:“不過,千萬彆讓祝燕妮知道這事,女人嘛,有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吳靜怡回了一句:“還有,你的那位大哥,這幾天可送來了不少人。”
“我的大哥?”
孟紹原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可不就是鏡湖老太爺張仁奎?
“他從他的門生弟子裡,選出了一百多個人。”吳靜怡隨即說道:“是孫青生帶著送來的,一律都是十八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張仁奎說,這些都是有膽有識的,而且全部都刻苦練過拳腳,想讓他們加入軍統,也好和日本人鬥!”
孟紹原摸了一下鼻子:“有那麼簡單就好了,和日本人鬥可不能光會拳腳功夫。”
在那想了一會:“也不能辜負了彆人的一番好意,冷了他們的抗戰決心。這樣吧,我去寧波的時候,這批人交給你負責,從中挑選一些精明可靠的,進行特務培訓。剩下的,一律編到武裝彆動隊裡,分派到各個遊擊隊中,也讓他們發揮一些作用吧。”
“知道了。”
吳靜怡應了一聲:“張仁奎對你還是很不錯的,他發出了江湖帖,現在大大小小的幫派基本上都知道了,你和張仁奎是拜把子的兄弟,他是老太爺,你是小太爺。”
“這世道變化快。”孟紹原苦笑了一聲:“才到上海的時候我真沒把這些江湖人士放在眼裡,認為他們無非就是一批流氓而已,甚至還和杜月笙起了衝突。可現在,誰能想到我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小太爺,也成了幫派分子?這到哪說理去?”
“還是有用的。”吳靜怡平靜地說道:“幫派分子比較散亂,平時用來辦個小事還行,但要用他們來對付日本人,沒準還會被日本人有機可趁。不過我們不能重用,也不能讓這些人被日本人所利用,就和黃道會一樣,你的這個小太爺身份還是很有一些震懾力的。”
“我要不是這麼想,也就不會對老太爺那麼客氣了。”孟紹原笑了笑:“等我這次寧波回來,我非辦個武林大會不可。”
“什麼?武林大會?”吳靜怡一怔。
“是啊,武林大會。”孟紹原眨了眨眼睛說道:“明確我的身份和江湖地位,從此後,誰要是再和日本人合作,從大裡講,這叫漢奸。從小裡說,這是違反了江湖規矩,壞了家規,我再處理起他們來,名正言順,不用擔心被人在後背散播我的壞話。”
“嗯,這倒可行。”吳靜怡點了點頭:“不過那天,最好是能把張仁奎請出來,由他親自坐鎮,沒人敢說三道四的不服你。”
“成了,這事等我回來再說。”孟紹原振作了一下精神:“我和蔡雪菲她們說,我到寧波是去和寧波軍統合作的,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她們為我擔心,你彆給我捅破了。”
“我知道。”
吳靜怡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是軍統上海特彆辦公室的主任,什麼任務那麼重要,要那麼急著把你調到寧波?啊,我知道這麼問和紀律不符。”
“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反正很快全國都要知道了。”孟紹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要去協助中國空軍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吳靜怡更加的糊塗了。
中國空軍?
淞滬會戰中,中國空軍幾乎傷亡殆儘
哪裡還有中國空軍?
驚天動地的大事?
吳靜怡一頭霧水。
“你給我仔細聽好了。”
孟紹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我們的空軍要,轟炸日本!”